庆祝的人群渐渐离去，留下满地的竹签、空酒瓶和欢声笑语后的余温。老街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映照着杯盘狼藉的摊位。
李邪和林婉儿开始默默地收拾。婉儿低着头，仔细地擦拭着每一张油腻的桌子，动作轻柔而专注。李邪则将空酒瓶归拢到箱子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香料和酒精混合的复杂气味，但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着两人。
李邪直起腰，目光落在柜台角落那个白色的瓷罐上——里面是所剩无几的“白玉膏”。他走过去，拿起罐子，在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眼神有些悠远。
今晚的欢庆，是胜利，是团结，是对不公的反击。但狂欢之后，现实的问题依然摆在面前。司徒浩的威胁暂时解除，但谁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张浩、李浩？靠着街坊邻里零散的货源支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瓷罐，发出细微的“叩叩”声。
“婉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婉儿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灯光下，她额角还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却清澈明亮。
李邪晃了晃手里的瓷罐，里面的膏体所剩不多：“你看，这玩意儿，好像比烤腰子……更招人待见。”
婉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起自己手上迅速消湍烫伤，想起刀疤刘快速愈合的伤口，想起老王、李婶他们试用后的交口称赞，想起那些迫切想要购买的声音……
她的心脏砰砰跳快了些，一种混合着兴奋和期待的情绪涌了上来。她用力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邪哥，它真的很有用！非常有用！如果……如果我们能把它做得更好，让更多人用到……”
李邪看着她眼中闪烁的、与自己不谋而合的光芒，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真实的、带着暖意的笑容。这丫头，总能懂他的心思。
“是啊，”他叹了口气，像是放下了某种一直以来的坚持，又像是扛起了新的责任，“老靠着大家接济，东拼西凑地卖烧烤，终究不是办法。司徒浩这种事，有一次就够了。”
他走到婉儿面前，将那个瓷罐郑重地放在她刚刚擦干净的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也许，咱们是时候……做点别的了。就用这个。”
他的话语很轻，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婉儿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看着桌上那罐看似普通的药膏，又看向李邪那双不再懒散、而是充满了认真与筹谋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微光闪烁的远方。
一条全新的、充满挑战却也充满希望的道路，似乎就在眼前铺开。
她没有丝毫犹豫，再次重重地点头，声音清脆：“好！邪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还可以帮你查资料，做记录，以后……还能帮你管理！”
看着她信誓旦旦、仿佛立刻就要撸起袖子大干一场的模样，李邪忍不住笑了，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那以后咱们的‘林总裁’，可要多费心了。”
“不许笑我！”婉儿红着脸躲开他的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几后，“邪哥烧烤”摊前依旧热闹。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投毒风波从未发生，又或者，那场风波反而成了这块招牌最好的宣传。食客们谈笑风生，炭火噼啪作响，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霸道地占据着整条老街。
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刀疤刘依旧嗓门洪亮地招呼着客人，但眼神里多了份沉稳和底气。老王、李婶他们送来的食材，似乎也比往常更加新鲜水灵。甚至连偶尔路过、穿着便装来买几串烤鱿鱼的苏沐雪，眉宇间那份针对李邪的审视也淡去了不少，虽然语气还是那样公事公办：“注意用火安全。”但离开时，会不经意地拿走一串烤好的香菇。
李邪依旧站在他那方熟悉的烤架后，动作娴熟地翻动着肉串，脸上挂着那副懒洋洋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笑容，应付着熟客们的调侃。
“邪哥，听你要转行卖神药了？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你这口烤腰子了？”
“就是，咱们可就认你这味儿！”
李邪撒上一把辣椒面，烟雾缭绕中笑得有点坏：“放心，腰子管够！至于神药嘛……那得看你们表现，买够一百串，不定赠送试用装一份？”
“哈哈哈哈！邪哥你这促销手段可以啊！”
插科打诨间，烟火气十足。
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李邪偶尔在忙碌的间隙，会抬眼望向远处城市的霓虹，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慵懒，而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规划。他的摊位上，那个放着“白玉膏”的瓷罐旁边，多了一本翻开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药材名称、配比数据和娟秀的字迹做的备注——那是婉儿的功劳。
林婉儿安静地坐在柜台后，面前摊开着工商管理的课本，但她的目光，却更多地流连在李邪的背影和那本笔记本上。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守护着两份同样重要的未来。
夜市喧嚣，人生百态。有吹嘘着生意经的老王，有为儿女成绩发愁的李婶，有吹捧着邪哥“英勇事迹”的刀疤刘，也有像婉儿这样，怀揣着梦想，静静努力的少女。
李邪将一把烤得焦香冒油的肉串装盘，递给嗷嗷待哺的熟客，顺手接过钞票塞进围裙口袋。他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又亲切的、混合着食物香气、人间烟火和无限生机的空气。
官司还在走流程，司徒浩焦头烂额，司徒家声誉受损，短时间内应该掀不起风浪。白夜和那个惊鸿一瞥的秦凰，似乎也暂时隐匿。鬼手师叔依旧神出鬼没，偶尔发来条信息调侃，顺便提供点“友情价”的药材渠道。
危机解除，生活似乎可以继续这样平静而喧闹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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