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雪那条来自技术科的信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原本就暗流涌动的湖面。她看向李邪的眼神更加复杂，带着审视、怀疑，还有一丝被这混蛋搅乱节奏的烦躁。
“走？”苏沐雪冷哼一声，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事情还没完。就算司徒浩那边有新的情况，也不代表你这里就彻底干净。”
李邪正要叫屈，询问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老民警王叔，他脸上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沐雪啊，”王叔声音浑厚，“外面来了好些人，都是夜市那条街的摊贩，是来给李邪作证的。”
“作证？”苏沐雪皱眉。
“对啊，”王叔侧身让开一点空间，指了指外面接待区熙熙攘攘的人群，“喏，以刀疤刘和老王为首，七八个人呢，吵吵嚷嚷的，看得清清楚楚，是那帮混混先动的手，李邪是正当防卫，纯属被逼无奈，还是为民除害……咳，后面这句是他们的。”
李邪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脸上瞬间切换成“看吧我就我是好人”的表情。
苏沐雪额角青筋又开始跳了。她瞪了李邪一眼，然后对王叔：“王叔，麻烦你安排人，给他们分开做笔录，核实情况。”
“好嘞。”王叔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李邪，眼神里带着点“你子行啊”的意味，这才转身出去。
询问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李邪底气足了不少，甚至悠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就差哼个曲了。
苏沐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线索。监控模糊，只能看到冲突爆发后的混乱场面，无法清晰显示谁先动手。现在又有这么多目击证人一致指认混混先动手……从程序上看，确实很难再扣着李邪不放。更何况，司徒浩的夜总会那边似乎出了更紧急的状况。
大约又过了半时，几份摊贩们的笔录摘要被送了进来。内容大同异，细节却颇为生动：
刀疤刘挥舞着仿佛还沾着油腥的大手，信誓旦旦：“警官，我看得真真儿的！那帮瘪犊子，上来就掀桌子！邪老板那是没办法才还手的！你们要抓就抓那些捣乱的，邪老板可是我们夜市的好邻居，讲究人！”
老王则是一脸后怕地描述：“吓死个人嘞！那钢管挥舞得，要不是邪老板身手好，肯定要出人命！邪老板这是见义勇为啊！你们警察得给他发锦旗！”
其他摊贩也是众口一词，把李邪描绘成了在恶势力面前勇敢站出来保护夜市安宁的英雄形象，至于他反击时那精准得有些过分的“效率”，则被集体忽略或者轻描淡写地归咎于“情急之下潜力爆发”、“可能练过两下子防身”。
苏沐雪看着这些带着浓厚市井气息和明显偏袒的证词，一阵无语。她知道这些证词有水分，但在没有相反证据的情况下，这就是最有利的旁证。
她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因为“群众基础牢固”而显得有点嘚瑟的家伙。
李邪正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一点：“苏警官，您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真的是受害者。”
苏沐雪把笔录本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她站起身，走到李邪面前，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压迫感的阴影。
“李邪，”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次算你运气好。证据不足，加上多人证明对方先动手，你可以走了。”
李邪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得有点过分的笑容，站起身就要往外溜：“谢谢苏警官！您真是明察秋毫！辛苦了辛苦了！”
“站住！”苏沐雪喝道。
李邪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苏沐雪盯着他，目光如炬，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我不管你到底什么来路，也不管你那些‘老中医’的偏门功夫是真是假。给我记住，安分守己做生意，别惹事。如果让我查到你有任何违法行为……”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冰冷的警告：“下次，就不会这么容易让你出去了。”
李邪心里撇撇嘴，面上却配合地点头哈腰：“明白明白！苏警官放心，我李邪最老实了，绝对奉公守法，争做五好市民！”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苏沐雪知道多无益。她挥了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恼饶苍蝇：“赶紧走！”
“得令！”李邪如蒙大赦，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在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着依旧冷着脸的苏沐雪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
“苏警官，”他语气轻松，“下次来夜市，我请你吃烤串，管饱！算感谢您今的……秉公执法！”
完，不等苏沐雪反应，他拉开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走廊的光线里。
苏沐雪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胸口一阵憋闷。这家伙，临走还要占点口头便宜！还吃烤串？想起他那烧烤摊，就想起之前的冲突，想起他那诡异的身手，想起他那些漏洞百出却又一时无法证伪的辞！
她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挫败感像是潮水般涌来。明明感觉这家伙浑身是谜，肯定不简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地离开。
“沐雪，别太上火。”王叔不知何时又走了进来，递给她一杯温水，“这种市井里打滚的子，滑头得很，没确凿证据，确实拿他没办法。不过，他要是真有问题，迟早会露出马脚。”
苏沐雪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看着窗外已经彻底暗下来的色，城市的霓虹灯的光芒遥远而模糊。
“我知道，王叔。”她低声，眼神却愈发坚定，“我只是觉得……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和李邪的纠缠，才刚刚开始。而司徒浩那边新出现的状况，像一团更大的迷雾，正在缓缓笼罩过来。
派出所门外，李邪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摸了摸腰间，那指南针的异常悸动已经平息，恢复了常态。
“妈的，真晦气。”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抬脚朝着夜市的方向走去。得赶紧回去看看摊子被砸成什么样了，还迎…婉儿那丫头，肯定吓坏了吧？
他刚走出没几步，口袋里的老旧手机就嗡呜震动起来。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有存储、却隐隐觉得有点眼熟的号码。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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