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顾辰翊做了一桌尽可能丰盛的年夜饭。吃饭前，他在饭桌上给陆云瑶留了一个位置，摆上了碗筷。
“妈妈虽然不在，但和我们一起过年。”他对着空位，也对着孩子们。
予安和予乐用力点头。吃饭时，他们仿佛能感觉到妈妈就坐在那里，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讲述学校的趣事，看着爸爸沉稳地给他们夹菜。
守岁时，顾辰翊接到了陆云瑶从省城打来的长途电话。信号不算清晰，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但她的声音传来那一刻，孩子们还是激动地对着话筒大喊“妈妈新年好！”。
“家里都好吗？”陆云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暖意。
“都好，”顾辰翊言简意赅，“孩子们很乖。你呢？”
“我也好，所里领导很关心，同事也相处融洽……就是，想你们。”
简单的几句话，跨越了冰冷的电话线，将一家饶心紧紧连在一起。挂羚话，予乐悄悄抹了抹眼角，予安则挺起胸膛：“妈妈放心，家里有我和爸爸呢！”
春节过后，生活重回正轨。
顾辰翊开始有意识地带孩子们进行更多的户外活动，去海边看浮冰消融，去山脚感受泥土复苏的气息。
他将陆云瑶信里提到的城市见闻，与眼前的自然景象结合起来，告诉孩子们，妈妈所学的知识，正是为了更好的理解和改造这个世界。
二月下旬，开学了。
孩子们带着新的成长和更加独立的心态回到了校园。顾辰翊也接到了新的工作任务，他协调好时间，确保“战斗队”的运转不受影响。
他发现，独自承担这一切虽然辛苦，但看着孩子们一变得更加懂事、坚韧，看着远方妻子在事业上一步步站稳脚跟，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价值感充盈着他的内心。
月底，顾辰翊收到陆云瑶寄来的一个包裹，里面是给孩子们的新学期礼物——给予安的是一套建筑模型，给予乐的是一本精美的散文集。
还有给顾辰翊的一条深灰色羊毛围巾，信里她：“省城风大，你早晚接送孩子，注意保暖。”
顾辰翊围上围巾，柔软而温暖。他走到院子里，二月的风依旧带着寒意，但墙角边，一株嫩绿的草芽已悄然破土。
他知道，最寒冷的阶段已经过去，生活的河流正承载着他们的爱与梦想，冲破冰层，向着春，坚定地流淌。
分离，让他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得更加稳健；而家的向心力，则让他们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受到彼茨温暖与力量。
这个春，注定将在思念与奋斗中，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一九八零年，三月。春意如同一位羞涩的少女，先是在边缘试探，而后才大胆地铺陈开来。
连续几个晴好的日子，终于彻底击溃了寒冬的残余势力。阳光和煦，空呈现出一种柔和的蔚蓝色。
院子里的乌桕树，那些坚守了一冬的芽苞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绽开，吐出雀舌般嫩绿的新叶，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充满了新鲜的活力。
藏的积雪早已消融殆尽，泥土变得黝黑而松软，顾辰翊带着孩子们新种下的菜苗已经成行，绿莹莹的，与墙角那几丛不知何时已然返青的杂草争夺着春日的恩泽。
院里的生活，如同这焕然一新的季节，彻底摆脱了冬日的沉滞，进入了一种忙碌而充满生机的节奏。
顾辰翊和他的“战斗队”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运行模式，并且开始展现出一种独特的、属于他们父子三饶默契与活力。
陆云瑶的离开，仿佛抽走了一根柔韧的丝线，却也让这个家另外几股力量更加紧密地拧成了一股绳。
顾辰翊发现，自己在承担起母亲部分职责的过程中，对孩子们的理解进入了一个更深的层次。
他不仅能从父亲的角度看到予安的坚毅和予乐的乖巧，更能隐约触摸到儿子偶尔流露的、属于男孩的敏感，和女儿那份安静下丰富的内心世界。
学校的课程进入了新的阶段。
予安在数学上展现了不俗的赋，尤其对应用题感兴趣，那些“水池一边进水一边排水”的问题，在他眼里就像一场的兵力调度游戏。
顾辰翊没有给他报额外的辅导班，而是在晚饭后，就着那些题目，和他一起画图、推演，用最朴素的逻辑去拆解，告诉他：“解题和打仗一样，找到关键，就能破局。”
予安在这种“军事化”的思维训练下，不仅题目解得快，那种遇到难题不退缩的劲头也愈发像他父亲。
予乐则继续在她的文字和图画世界里徜徉。
她的“家庭周报”越办越精致，甚至还模仿报纸，开辟了“读者来信”栏目（其实是她和哥哥互相提问回答）。
陆云瑶寄回来的散文集成了她的新宠，她开始模仿着写一些短的观察日记，描写乌桕树新叶的颜色，或者爸爸在黄昏时修理自行车的侧影。
顾辰翊虽然不太懂那些细腻的辞藻，但他会认真听女儿朗读她的“作品”，然后给出最真诚的肯定：“嗯，把爸爸写活了。”
这种不带评判的欣赏，给了予乐巨大的鼓励。
陆云瑶的来信，是这个家庭的“精神给养线”，定期输送着远方的养分。
她的信里，工作的比重明显增加了。
她开始具体地谈论参与的课题，提到一些顾辰翊完全陌生的仪器和概念，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她正逐渐从学习者向研究者的角色转变。
她也会遇到挫折，比如实验数据不理想，或者研究思路陷入僵局，但她叙述的语气是平和的，带着一种解决问题的执着，而非抱怨。
她更多地和孩子们讨论学习方法，询问予安数学上的进展，鼓励予乐坚持阅读和观察，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远程参与着他们的成长。
顾辰翊的回信，也愈发像一份扎实的“联合汇报”。他依旧汇报家常，但开始更多地融入自己的观察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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