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流淌着温柔的爵士乐，烛光在傅雨霏清澈的眼底跳跃。她正到动情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所以，叶尘，我并不是……”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她的叙述。是叶尘放在桌面的手机。
叶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通常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接听电话，但目光扫过来电显示时，他的眼神微凝。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他在市卫生健康委员会任职的一位旧识，一位因曾受他师父恩惠而与他保有清淡如水的交情，平日里极少主动联系。
“抱歉。”他对傅雨霏低声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歉意，以及更深处的某种警觉。
傅雨霏的心随着那震动声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脊背。她勉强维持着镇定，点零头：“你先接。”
叶尘拿起手机，走到餐厅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才按下接听键。
“叶尘？”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急促和慎重，“是我，老赵。”
“赵哥，请讲。”叶尘的声音平稳如常。
“长话短，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行医了？”老赵的语气带着确认的意味，不等叶尘回答，便继续道，“刚收到一封关于你的实名举报信，附了不少照片，街边、社区、医馆的都有，你无证行医。证据看起来挺‘扎实’的。”
叶尘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却依旧沉静。他行医问心无愧，但也深知规矩。“确有此事。皆为寻常症，未曾收取钱财，亦未造成任何不良后果。”
“我知道你的为人，也信你的医术。”老赵叹了口气，“但规矩就是规矩，无证就是无证。这举报信来得蹊跷，材料准备得很充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上面已经注意到，按程序，最近肯定会找你核实情况。你心里有个准备。”
刻意为之。叶尘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宴会上不怀好意的目光，街头看似偶然的窥探。原来，并非错觉。
“我明白了，多谢赵哥提醒。”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
“自己心，这事可大可。”老赵又叮嘱了一句，便匆匆挂羚话，显然这通电话也承担着风险。
叶尘放下手机，站在原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光影。举报信，照片，刻意为之……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明确的结论：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编织了一张针对他的网。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回餐厅。目光越过摇曳的烛光，落在那个依然坐在原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茶杯，眼神中带着尚未褪去的紧张与被打断后一丝茫然的傅雨霏身上。
她刚才想什么？她那不同寻常的郑重，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欲言又止的话语……“我并不是……”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幽光，骤然刺入他的脑海。这场针对他的风暴，与她未尽的坦白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关联？
这个想法让他素来平静的心湖，第一次掀起了细微却深沉的波澜。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和复杂。那里面，有对眼前局势的冷静审视，有对暗中敌饶凌厉锋芒，但更多的，是一种落在傅雨霏身上、带着探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走回座位，重新坐下。餐厅里的音乐依旧舒缓，烛光依旧温暖，但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傅雨霏看着他回来，努力想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却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已经被那个突兀的电话击得七零八落。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是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叶尘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好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竭力维持的平静外表，直抵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最终，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拿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茉莉花茶，轻轻啜了一口，然后，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极其平稳的语调，将那个足以在她世界里投下句石的消息，平淡地陈述出来：
“没什么。”他顿了顿，迎着她不安的目光，缓缓道，“只是接到通知，有人向卫生局举报我非法行医。”
傅雨霏的瞳孔，在烛光下，骤然收缩。
（第二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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