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夏芷澜惊疑道。
只见黑暗中一道纤影悄然浮现，一袭玄色劲装，面覆轻纱，仅露一双清冷如霜的眼眸。她单膝点地，声音低而稳：“属下云清，参见五殿下。”
夏芷澜瞳孔一缩，声音微颤：“云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京城当值？”
云清抬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陛下驾崩那日，太子即下密令，命校事府所有人即刻回京‘述职’。我们本以为是例行调度，谁知……那是灭口的开始。”
她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太子调集大内侍卫，联合江湖杀手，在校事府总坛设伏。我们与他们血战一日一夜，大火将总坛也烧成了灰烬。最终，只有我与赵头领拼死突围，其余同僚……无一生还。全国各处的分舵，也陆续被剿，无一幸免。”
夏芷澜拳头紧握，指节发白：“赵枚呢？他还活着？”
“活着。”云清点头，“但我们重伤在身，为免被斩尽杀绝，决定分头行动。赵头领去联络京城周边残存的校事府密探，试图重组力量。我则一路潜行至潼关，知道殿下必经簇，便在慈候。”
夏芷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母妃……真的自缢？”
云清摇头，声音冷如寒铁：“陛下死状异常，脉象显示有慢性毒药痕迹，且他并未与贵妃娘娘同房就脱阳而亡，实在太过蹊跷；而贵妃娘娘……她房中无挣扎痕迹，白绫虽在梁上，但脚尖离地仅三寸，若真自尽，不可能如此‘整齐’。更可疑的是，她手中紧握一枚玉佩——是殿下幼时所赠的那枚。”
夏芷澜心头一震，眼底泛起血丝：“所以……她是被逼死的？”
“极有可能。”云清沉声道，“我们开始调查时，便察觉萧皇后与太子早有勾结，陛下驾崩前数日，皇后曾多次深夜召见安太医，而安太医如今已失踪。太子急于剿灭我们，正是因为校事府已触及其逆鳞。”
夏芷澜冷笑：“所以，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弑君篡位。”
云清点头：“朝堂如今已成太子一言堂。所有质疑之声，或被下狱，或被贬黜。秘书监在我出逃前尚无异动，但已被严密监控。”
夏芷澜忽然道：“七日前，我在黄河渡口遭公输门袭击，东胡使团死伤大半，我仅带二十余人逃生。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云清猛地抬头：“公输门？上次并州张无极案也有他们！殿下遇袭……我们竟毫无察觉？”
“因为你们正被围剿。”夏芷澜目光如炬，“太子一边在京城内清洗校事府，一边在京城外设局杀我。他算准了时间——父皇驾崩，我母妃被逼死，我若死于‘江湖刺客’之手，就没有人回回来查明真相，而他则顺理成章登基，无人能撼。”
云清瞳孔骤缩，声音微颤：“好一个一石三鸟……陛下驾崩，贵妃殉情，五殿下死于使团遇袭……太子便成了‘悲痛继位’的仁君。”
夏芷澜缓缓抬头，眼中怒火翻腾，却渐渐化为冷静的锋芒：“可惜……他漏了一点。”
云清凝视着他：“殿下是？”
“我还活着。”夏芷澜一字一句，如刀刻石，“我还没死。校事府也没死绝。只要我还站在大周的土地上，这局，就还没完。”
云清望着她，那双愤怒而坚定的锐利眼眸，此刻像燃烧着一团火。她猛然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声音坚定如铁：
“属下云清，代校事府残部，誓死效忠五殿下！为陛下复仇，为贵妃洗冤，为大周正朔，血战到底！”
夏芷澜伸手扶起她，声音低沉却如惊雷：“不必跪我。从今夜起，我们不分阶级——我们是战友，是同谋，谋一场翻覆地的局。”
她望向庙外夜色，寒风卷起衣角：“太子以为他赢了，可他不懂，最危险的棋子，往往是那个他以为已经死掉的人。”
云清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峻笑意：“那殿下打算如何破局？”
夏芷澜眸光一闪：“先让下人知道——灵诀王还活着，而且，她要回京了。”
司空府内院，夜色沉沉。礼部尚书荀誉在书房来回踱步，眉宇紧锁。而他的父亲——荀老司空则端坐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手中茶盏早已凉透。
“父亲，”荀誉终于开口，声音压得低，“皇上和刘贵妃死得不明不白，新帝一继位就大肆清洗，打压异己，现在整个朝堂都人心惶惶。咱们荀家，再不动作，怕是要被卷进去，到时候想抽身都难。您，现在该怎么办？”
荀司空沉默良久，眼望窗外，只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等？”荀誉一愣，“等谁？等什么？”
“等五皇子回来。”老人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
“可现在这局面，明显是冲着五殿下设的局！他要是回来，不就是自投罗网？送死吗？”
荀司空终于转过头，目光如深潭：“正因是局，才要看他破不破得了。我要看看，这位五皇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聪明绝顶、能逆改命的‘命之人’。”
荀誉怔住。他盯着父亲苍老却坚定的眼神，忽然懂了——这不只是等，是押注。老父亲把整个荀家的命运，把几代忠良的声誉，全都押在了那个仍在归途的皇子身上。
他在赌五皇子能赢。
一瞬间，荀誉心里的焦虑竟淡了些。“是啊，怕什么？荀家祖上从龙开国，世代清正，为国为民，从不依附权奸。就算风浪再大，只要站对了位置，就站得稳。”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告退。
回到自己府中，他提笔研墨，给远在洛阳的侄女荀若楠写信，内容只有十六个字：京城大变，自己心，勿谈时政，耐心等待。
他吹干墨迹，封好信封。他相信，那个聪慧冷静的侄女，一定能看懂字里行间的深意——别慌，我们在等一个人回来，等一场翻盘。
而他们荀家，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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