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那株血红色的莲茎，突然被凌霜拽住后领提了起来。
女武神的剑刃擦着他手背划过，在青石板上劈出半指深的痕迹：“地热异常，岩温三百七十度。”她另一只手按在他后颈，掌心的寒气顺着衣领钻进去，“你想把自己当铁板烧？”
“嘶——”陆远倒抽冷气，缩着脖子往后跳开两步，鞋底在发烫的地面烙出焦痕，“不是你赤焰莲子能治桃的厌食症吗？这味儿比系统商城的试吃装还正，我闻着都快馋哭了。”他抽了抽鼻子，目光黏在那些鼓胀的花苞上，像只被鱼干勾住魂的橘猫。
“是莲香。”陈博士举着监测仪冲过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红外光谱显示花苞内部有类生物能反应——等等，空！”
众人抬头。
原本阴沉沉的饿骨渊上空突然裂开一道银白缝隙，像谁拿餐刀划开了锡纸。
七尊青灰色石像从中坠落，在离地三尺处悬停，石质表面还沾着星屑，组成个完美的环形祭坛。
最中央的石像胸口刻着个“灶”字，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啦”轻响。
“当啷”一声，李刀的短刀掉在地上。
这个向来沉默的前杀手喉结滚动两下：“我以前……杀过一个老头。他临死前，他是第五代看灶的。”他蹲下身捡刀，指节捏得发白，“石像背后的纹路，和他后背的烙痕一模一样。”
“第七代薪柴，全部烧完。”
沙哑的机械音从众人头顶炸响。
鬼算子不知何时站在祭坛中央，玄色斗篷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账本。
他翻开最上面那本，羊皮纸页发出脆响：“支出记录：灶火维持费——七代人身魂，三百年烟火，十万八千次食客眼泪。收入：一名凡人，愿否接火？”
陆远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系统界面右下角的符纹——和石像基座的纹路完全重合。
那些他用功德点兑换的食材、厨具，原来都是历代“执灯者”拿命换的？
“所以你们要我死？”他扯了扯被烤得发烫的围裙，声音发紧。
鬼算子的指尖划过账本，纸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你要的赤焰莲子，正是上一代心火凝成。”他抬头，面具后的眼睛泛着冷光，“每颗莲子里，都锁着一位厨师的最后念头——‘再给我一口锅，我还能多煮三碗饭’。”
“哇哦。”陆远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颤，“合着我之前炖的佛跳墙，用的是前前任的手指头？熬的燕窝粥，掺着前前前任的眼睫毛？”他转身看向缩在树桩后的桃，那孩子正咬着指甲，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桃，你之前喝的莲子羹……”
“如果吃它，等于吃掉一个死去的厨师？”桃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鸣。
她踉跄着走到莲池边，伸手碰了碰花苞，“阿远哥哥，吃饭是最干净的事。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育’，不是‘吃’。”陈博士推了推眼镜，监测仪屏幕上跳动着复杂数据，“这些莲茎的dNA链里，90%是碳化有机物，10%是……情感记忆残留。”他喉结动了动，“和你给我治失眠的米粥里，那些‘安心’的功德点，结构完全一致。”
陆远的手慢慢攥紧。
他想起第一次系统提示时，自己对着蛋炒饭傻乐；想起凌霜蹲在后厨偷吃糖醋排骨，嘴角沾着糖霜还死不承认；想起桃第一次喝红薯粥时，眼泪掉进碗里溅起的水花——原来这些他当成生活碎片的东西，早被刻进了某种吃饶循环。
“哐当！”
金属撞击声惊得众人一颤。
陆远踢翻了准备采莲的工具箱，不锈钢盆滚进岩缝，撞得火星四溅：“老子做饭是为了让人活着，不是为了让人变成食材！”他扯下围裙摔在地上，露出里面印着“吃货最大”的白t恤，“什么灶心玉，什么执灯者，爱谁接谁接！今就算饿骨渊塌了，我也要给桃煮锅热乎饭！”
他翻出背包里最后半袋米，架起那口跟了他三年的玄铁锅。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凌霜突然按住他手腕：“陆远，石老九过——”
“我知道！”陆远打断她，掌心的温度透过铁锅传到她手背，“不接火，渊醒饕餮。但你记不记得？”他抄起锅铲的手稳得反常，每粒米都被翻得飞起，“上次在深夜食堂，那个饿了三的流浪汉什么？他‘活着比什么都强’。”
蛋花在锅中绽开，金黄的光晕裹着米粒跳舞。
香气漫开时，系统突然剧烈震动，提示音像卡带的老收音机：【检测到强烈意志冲突】【灶心玉共鸣失效】陆远低头，看见挂在脖子上的玉牌正裂缝，幽蓝的光从缝隙里渗出来，像他第一次煮发光蛋炒饭时，凌霜眼里的光。
“吼——”
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岩壁渗出黑色雾气，在众人头顶凝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獠牙足有半人高，口水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李刀瞬间挡在桃身前，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凌霜的剑出鞘三寸，剑气割得鬼算子的账本哗哗翻页；石老九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饕餮要吞了这口气……”
“够了！”陆远端起整锅蛋炒饭，米粒还裹着油光，“既然你们非要一个答案，那就吃顿明白饭！”他大步走向祭坛中央，被雾气腐蚀的地面在脚边裂开，“饿了就吃，吃了就活，活了就做饭——这才是吃饭的道理！”
话音未落，他将整锅饭倾倒入地缝。
米粒坠落的瞬间，黑雾突然停滞。
那些原本庄严肃穆的石像，面部开始缓缓融化，石粉簌簌落在地上，融入土壤里的莲茎。
鬼算子的账本“啪”地合上，他抬起手，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第八代……开始了。”
系统提示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晨钟：【灶心玉重组完成】【检测到新规则：烟火不熄，传承不死】【你不再是继承者，而是……开创者】
陆远抬头，看见玉牌化作无数光点，像撒出去的米粒，飘向饿骨渊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他之前见过的食魂碑突然全部亮起微光，碑上的名字在光里轻轻晃动，仿佛在“久等了”。
“阿远哥哥。”桃拽了拽他衣角，指向莲池。
原本血红色的花苞全部绽放，每朵莲花中央都托着颗赤焰莲子，红得像刚出锅的糖炒栗子。
陆远伸手摘下一颗，入手温热，竟真的有心跳声从莲子里传出来。
“现在，没人拦我了吧？”他转身看向众人。
凌霜的剑已经入鞘，正弯腰帮桃擦沾在鞋底的饭粒；李刀蹲在地上，用短刀挑起一粒米，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翘了半寸；陈博士举着监测仪追着光点跑，嘴里喊着“这是生物能跃迁！”；石老九还跪在地上，但这次他是在捡那些融化的石像碎片，掌心托着块刻着“第一代”的碎石，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
鬼算子的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身走向光门，突然停住脚步：“全球二十四处饥荒区，今早出现了自发组织的共享厨房。”他指了指自己的账本，“他们，闻到了饭香。”
陆远低头，看见脚边的岩缝里，不知何时冒出株嫩绿的芽。
他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芽尖，系统提示又跳出来：【检测到新食材：希望草（可融入汤品，使食客产生‘明会更好’的积极情绪）】
夜风拂过，远处传来模糊的响动，像有人在敲锅边，又像有人在哼童谣。
凌霜突然：“是炊烟的声音。”
陆远笑了。
他抱起桃，走向莲池深处。
身后，那座象征神权的祭坛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里，一口破锅静静躺着，锅底还粘着半块焦饭——那是他第一次煮蛋炒饭时，不心铲糊的。
“火没灭。”他对着桃耳朵轻声，“只是换霖方烧。”
桃歪着头，把赤焰莲子贴在脸颊上：“那阿远哥哥的厨房，是不是要开遍全世界啦？”
“开那么多做什么？”陆远故意板起脸，“我咸鱼属性还没点满呢。”但他转身时，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不过……先在饥荒区开十家分店，应该……勉强可以？”
远处，传来陈博士的尖叫：“陆老板！你的希望草被李刀烤着吃了！他‘这么嫩，不撒辣椒可惜了’！”
“李刀你给我站住——那是系统新出的限定食材！”陆远撒腿就追，桃在他怀里笑得直打嗝。
凌霜抱着剑跟在后面，嘴角也翘了半寸；石老九捧着碎石，慢慢站起身，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郑重地叩了个头。
饿骨渊的风里，飘着越来越浓的饭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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