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粮归仓,余粮卖银。
众人刚有了银子、粮食。
开心没几。
庄上来了几个衙门打扮的人。
耀武扬威地嚷嚷着收税。
众人听了收税。
有点不懂,问收税是啥意思。
内中有个吏,十七八岁的样子。
人长得清秀。
含笑道:“收税,就是要银子!”
贾府的这些族人。
哪里交过银子。
曾经扛着国公府的威风。
跟别人要银子还校
谁敢跟他们要银子。
况且这秋粮的银子,刚装进口袋。
哪有向外掏的道理。
贾家几个辈。
带着几个庄人,拦着衙役。
这些衙役,平常人见了。
都是敬三分的。
哪里容得庄户撒野。
就要动起手来。
代儒见了,连忙喝止贾氏辈。
着人去叫贾政。
代儒知道,而今的贾氏。
今非昔比,做了草民。
惹不得官府的。
这边贾政得了消息。
带着宝玉赶了来。
贾政父子俩赶到。
拦着的人,便徒贾政宝玉身后。
贾政父子,便和几个衙役。
来了个直接面对。
几个衙役,看到贾政父子。
虽布衣粗衫。
却周身皆贵气外露。
显得从容不惊,静如秋水。
脸上既无怯色,也无得色。
特别是贾政,亦做了多年的官。
又放过外地为官。
站到几个衙役前面。
那官气儿,自然向外散发。
几个衙役,忽地气焰全消。
也徒一边。
那年轻的吏。
见宝玉长的好看。
便觉亲近几分。
宝玉看那吏清秀。
也生了几分喜欢!
吏姓宗名扬。
祖上也曾是名门望族。
曾祖父在皇家立太子时,站错了队。
新君上台,自然失势。
灰溜溜地,回到故里。
族人原本扛着他的势,在乡里横校
而今见落了势,依靠不着。
便讹了他家田产。
只留六七间草屋,八九亩薄田与他家。
曾祖父赖不过族人。
待去衙门告状,又觉太丢老脸了。
族里家丑,外扬便臭不可闻了。
连气带病,一命呜呼哀哉了!
祖父染了京城纨绔习气。
从京城富贵,到这乡村穷家。
物质生活,精神生活。
两个落差太大。
祖父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整日地,以酒为友。
五十岁那年,酒后去河塘捞月,淹死了!
宗父,倒是个忠厚人。
奈何那几亩薄田,早被祖父败光。
宗扬自聪明伶俐。
长得又极为清秀。
宗父指望着宗扬。
将来能重振家业,光宗耀祖。
宗父去卖苦力换银。
宗母以刺绣换银。
夫妻俩竭尽全力,供宗扬读书。
宗扬七岁那年。
宗父由于长期吃食跟不上。
又地出大力气。
身体亏损严重,咯血而亡。
宗母一人,全凭刺绣。
勉强供宗扬,又读了两年书。
再也无力供给。
宗母长期刺绣,伤了眼睛。
视物模糊,干不得刺绣活儿。
家里无田,生活没了来源。
宗扬读过书,对算术极有赋。
自荐去人家店里,当个伙计。
挣点散碎银子,供养母亲。
十一岁那年,县里换任的老爷。
做过曾祖父的门生。
得知宗家状况,慨叹良久。
怜悯母子,便让宗扬,去他衙门里做事。
县官用了宗扬。
发现京扬禀性赋,都极好。
便让宗扬,负责收缴银钱税收之事。
宗扬无缘功名,此后便走了吏路。
十三岁时,母亲病逝。
宗扬孤身一人,再无牵挂。
哪里工资高,就向哪里飘。
飘到这京郊县城!
宗扬知道贾政身份。
衙役们不以为然,不听他的。
一个个斗鸡似的。
现在真见了贾政父子。
一个个又瘟鸡似的,不敢对视。
宗扬来时,县令了。
本不敢去贾家收税的。
奈何上司,是忠顺王府里,门生的门生。
听赵王爷和贾政不对付。
抢着讨好赵王爷。
贾家已经不是国公府。
还贾政现在,只是一介草民。
赋税抽丁,一点儿少不得的。
县令官场混迹多年。
不是千年的狐狸。
也如练了五百年的修为。
县令听出弦外之音了!
这是贾爷和赵爷,有了过节。
上司要他放开手脚。
狠狠地磋磨贾家。
赋税抽丁样样不少。
赋税是银子。
抽丁是苦役。
银子、苦力两相逼。
这是把贾氏往死里整呀!
上司那句“不过是一介草民”。
分明告诉我。
磋磨死了也无妨!
其实,忠顺王赵王爷。
还不知道贾家置了田产。
一直以为,贾氏回了祖陵。
不过是守几亩薄田,住几间草棚。
用不着出手,也活不了太久。
贾氏如蚁,不值得抬脚踩了!
这门生的门生,却急着讨好忠顺王府。
寻思有机会,见了赵王爷,好去邀功!
所以吩咐县令。
要县令赋税抽丁,样样不少。
县令回来,掂量一番。
寻思上司和他的私话。
吩咐我去收赋税、抽丁。
让贾政,带着宝玉去挖河役。
不饿死,也得累死他们!
到那个时候,赵王爷知道了。
心里肯定爽歪歪!
你我官升几级,不过是赵王爷叭哒嘴的事。
贾家曾有贵妃能如何?
贾家生了衔玉的又如何?
圣上挥挥手,我再踩两脚。
都得踩进泥里去,贾家再也翻不得身来。
官场便是我们赵爷的!
县令向宗扬叹道。
贾政世家出身,还是皇上的老丈人。
万一皇上再念起旧来。
贾家指日翻身。
上司拿我作筏。
到那时,我可倒了大霉。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这话唯和你,你乃我心腹。
你去了,可要知道分寸。
莫给我惹下祸端。
宗扬应了。
而今见了贾政父子,
宗扬含笑上前,向贾政施礼。
也向宝玉施了礼。
贾政已无官身。
现是草民,焉敢受礼。
贾政连忙还礼。
宝玉也跟着还礼。
父子还礼,让宗扬和衙役,都升出好感来。
原以为贾政,会和那些贬了官一样。
明明草民身份,还要把自个儿高高端起。
耀武扬威地,再训斥羞辱他们一番。
贾芹去请贾政时。
路上已经告诉贾政。
这些人,来是收税要银子的。
贾政听了,心里叫苦。
刚刚有点银子。
这赋税便到了!
贾政外放过粮道。
自然也长了见识。
知道上层京官忙内斗。
外放的高官忙贪污。
地方官忙榨民。
底层百姓种点田。
层层盘驳,还要压在地上,再揭成皮。
真的是“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现在,我贾家做了农夫。
黛玉虽置了田,孩子也未必有粮吃呀!
咱现在做了种田人。
偏又无官职护身。
地方官专榨民。
我们家又出了罪人。
我被贬为庶民。
这些人,得把我们按地上,揭去三层皮。
贾政心里叫苦,虎落平阳比犬弱。
伸头任人剁吧!
圣上查抄我家,赶出大门。
只留遮羞一身衣。
这意思,便是要饿死我贾氏呀!
贾政请宗扬几个。
来院里坐下。
宗扬向贾政,细细明来意。
众人都看着贾政。
寻思种田,凭什么要交银子。
贾政知道,自个了,众人未必信。
又怕族人,意气用事。
便请宗扬向族人,科普一下税赋。
宗扬专门收税的。
做这行多年,自然十分地会。
叭拉叭拉地,把税赋是皇家事。
违反不交的,律法哪条哪条地,怎么怎么处置的。
恩威搅和一处,细细讲了一遍!
贾氏族人,被皇上逐出城门一次。
知道皇上厉害。
哪个敢再去惹皇家。
见贾政父子不言。
老代儒也不言。
也不敢再多了!
贾政请代儒,拿了账簿来。
请宗扬算算,要抽多少赋税。
宗扬看了账簿。
心里暗惊,京里的贾爷。
果然如传的,真是个实诚人。
上门收税,别地主乡绅。
就是民吧。
谁个不是万般告难,千般藏匿。
要衙役三唬四吓。
方能拿出来!
这政老可好,家底子亮个底朝。
再细看田产收成,真是吓了一跳。
都是上等田,还有庄子!
真不愧是国公府。
真不愧是皇帝的老丈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得意时,是“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
倒霉时,“是大山、河流,良田,村庄”
妥妥的地主呀!
宗扬心思狂转。
按县令那上司的意思。
是收个精光,还要拉贾政父子,去做河役。
可看这田地银两。
圣上分明无杀贾氏之心。
贾氏父子有个好歹,贾家算是灭了。
哪,圣上翻起旧账,生出旧情来。
必找人出气!
赵爷是皇上的老丈人,赵贵妃得宠。
到那个时候,自然地拿我们地方官,来撒气!
上头的毫发无伤,我们轻则丢官,重必丧命!
俗话,做人留一线,以后好见面。
县令让我注意分寸。
我不能给县令惹祸。
更不能给我自个惹祸。
神仙打架,咱们吃瓜好了。
宗扬想到这里,向贾政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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