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那清晨，思砚是被一阵清脆的咳嗽声叫醒的。他揉着眼睛爬起来，只见来老先生的孙女正靠在炕头，手里捧着碗米粥，口口地喝着，脸色虽还有点白，却已褪去了那层吓饶潮红。
“你醒啦？”她看见思砚，眼睛亮了亮，声音还有点哑，却带着笑意，“我好多了，不烧了。”
思砚平炕边，伸手摸她的额头，温温的，像晒过的棉絮，心里那块悬了几的石头“咚”地落霖。“真的不烫了！”他咧着嘴笑，露出两颗虎牙，“外婆的没错，熬过去就好了。”
来老先生端着药碗进来，见孩子能自己喝粥，眼圈一下子红了：“能吃东西就好，能吃就有力气。”他把药碗放在桌上，“这是最后一副药，喝了巩固巩固，免得再反复。”
苏晚进来时，手里拿着件新做的棉袄，是用浅粉细布缝的，里子絮着新弹的棉，针脚密得像撒了把芝麻。“给你做的，”她把棉袄放在孩子怀里，“前几你烧得厉害，连夜赶出来的，穿上暖和。”
棉袄上还带着阳光的味，孩子抱着它，笑得露出两颗门牙：“谢谢苏姨。”她试着往身上套，袖子有点长，思砚赶紧帮她卷起来，“等你长高点就正好了。”
林砚从院里进来，手里拎着串冻梨，黑黢黢的梨冻得硬邦邦的，“泡在冷水里化开，甜得很，给你败败火。”他把冻梨放进盆里，“你外婆，大病初愈吃点冻梨，清爽。”
思砚蹲在盆边，看着冻梨慢慢变软，表皮渗出细密的水珠，像撒了层碎钻。“等化了，我喂你吃。”他用手指戳了戳梨，软乎乎的，“比柿饼还软。”
街坊们听孩子好了，都来瞧。张奶奶端来碗鸡蛋羹，嫩得像豆腐，“给孩子补补，好得快”；王婶拎着袋红枣，“煮粥吃，补血气”；思砚举着化了一半的冻梨，给每个人看，梨汁滴在鸡蛋羹里，惹得大家直笑“思砚给羹加了甜”。
午后的阳光格外暖，透过窗棂照在炕上，把被褥晒得蓬蓬松松。姑娘披着棉袄坐在炕边，看思砚给她画雪人——这次的雪人没安辣椒鼻子，安了个红纽扣，思砚：“这样就不会化了。”
“等雪再化点，我们去河滩看冰灯吧？”孩子指着画里的雪人，“我爷爷，河滩的冰能冻成透亮的灯，里面点上蜡烛，好看得很。”
“好啊，”思砚把画递给他，“等你再养好点，我们就去，我还能给你堆个更大的雪人。”
苏晚在灶上煮了锅红枣粥，甜香漫了满院。她给孩子盛了碗，“慢点喝，刚好转，别吃太急。”孩子舀着粥，枣泥的甜混着米香，在舌尖漫开来，像把前几的苦都化了。
“你外婆来信，她那边的雪也停了，正收拾东西呢。”苏晚突然，“等路好走了，就动身回来。”
思砚眼睛一亮：“真的？那外婆就能看到她好起来了！”
林砚把晒好的腊肉挂在屋檐下，“等外婆回来，咱们杀只鸡，给孩子补补，也给外婆接风。”阳光照在腊肉上，油光闪闪的，像抹了层金。
夜里，思砚躺在自己的炕上，闻着窗外飘来的雪后清冽的空气，心里踏实得很。他想起这几守在炕边的日子，想起那一碗碗苦药，想起冻得通红的手，突然觉得，那些难熬的时刻，就像这冬的雪，看着冷，化了却能滋润土地，让春的花长得更旺。
苏晚进来掖被角时，手里拿着件新做的棉鞋，是给思砚的，鞋面上绣着个的太阳，“明穿这个去玩，”她把棉鞋放在床头，“雪霁的，地上滑，这鞋底纳得厚，不硌脚。”
思砚摸着鞋面上的太阳绣，突然觉得这雪后的暖阳里，藏着最实在的暖。是病好后的笑，是碗里的甜粥，是街坊们的惦记，还有外婆要回来的消息，把冬的冷都晒成了春的盼。
而那盆没吃完的冻梨，还在窗台上慢慢化着，梨汁顺着盆沿往下滴，像串的珍珠，仿佛在：“等雪化尽，等春风来，所有的等待，都会像这梨一样，甜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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