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色微熹。
以高大体修赵铁柱为首的二十余名弟子，准时聚集在那间破旧的屋外。虽然依旧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采——那是被给予了明确方向和微弱希望后的生机。
王云霄走出屋，目光扫过众人，微微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状态。
“赵铁柱。”他首先点名。
“在！王师兄！”赵铁柱挺起胸膛，声音洪亮。昨日王云霄一眼看破他的功法弊端，并允诺提供《莽牛劲》，已让他心生折服。
“你带五人，负责开路与警戒。遇寻常野兽驱散，遇妖兽或不明情况，立刻示警，不可力担”
“是！”
“孙眼。”王云霄看向那个眼神灵动的弟子。
“师兄请吩咐！”孙眼连忙应声。
“你带三人，负责勘测路线，留意沿途是否有灵草、矿石异常，尤其是这种。”王云霄将一张连夜绘制的、描绘着黑纹石粗糙样貌的草图递给他。
“明白！”
简单的分工，却让这群乌合之众瞬间有了主心骨和明确的职责。王扒皮站在王云霄身后，看着这一幕，心中那份敬畏又加深了几分。这种将人力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本事，他只在宗门高层身上见过。
队伍向着后山废弃矿脉进发。王云霄走在中间，看似随意，脑中却在飞速计算。他根据图志和弟子们的大致速度，预估着路程、可能的勘探时间，以及最基本的风险概率。
“王公子，您真的觉得那黑纹石有用？”王扒皮忍不住低声问道，“那玩意儿宗门前辈早就鉴定过，确实毫无灵气，连铺路都嫌脆。”
“价值，并非只有灵气一种衡量标准。”王云霄淡淡道，“关键在于，它是否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以及，谁能掌握这一环。”
一路无话，队伍顺利抵达了图志上标记的旧矿脉入口。入口处杂草丛生，还残留着几十年前开采的痕迹。
“赵铁柱，清理入口。孙眼，带人进去初步探查，注意安全，以三十丈为限，发现有黑色带纹路的矿石立刻带回样本。”王云霄下令。
众人依言行事。很快，孙眼捧着几块乌黑、带着银色纹路的矿石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王师兄，里面这种石头很多！而且……而且我感觉它们好像对神识有那么一点点很奇怪的吸附性！”
王云霄接过矿石，尝试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果然感到神识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被矿石均匀地吸收、传导，几乎没有散逸！
成了！这黑纹石，果然是一种极其优良的神识传导材料！对于需要精密神识操控的符阵、傀儡、甚至某些特殊法器而言，这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素材！只是当今修仙界主流崇尚灵力威力，对这种“偏门”材料早已遗忘。
“很好。”王云霄压下心中喜悦，面色平静，“标记簇。赵铁柱，安排人手，轮流值守矿洞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
然而，就在王云霄准备进一步规划开采事宜时，一阵嚣张的呼喝声从远处传来。
“让开！都给我让开！”
只见七八个穿着明显比青云宗弟子好上不少的修士，在一个三角眼男子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首那三角眼，修为赫然是炼气六层，比王扒皮还高出一线。看其服饰，正是附近以炼器闻名的“火云门”弟子。
那三角眼男子瞥了一眼王云霄等人，目光扫过矿洞入口，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轻蔑：“我当是谁，原来是青云宗的穷酸鬼。怎么，宗门混不下去，跑来这废矿洞碰运气了？”
王扒皮脸色一变，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刘雄！这里是我青云宗地界，你们火云门来此作甚！”
那名叫刘雄的三角眼嗤笑一声，声音刻意放大，仿佛在宣布什么：“地界？这破矿脉几十年前就废了！我们火云门近日需大量‘黑曜石’炼制法器，经过勘查，簇方圆百里，唯此矿脉曾有伴生！这矿脉，我们火云门要了！”
黑曜石？
王云霄心中瞬间雪亮。对方故意将“黑纹石”成价值稍高但依旧寻常的“黑曜石”，这是欲盖弥彰！他脑中灵光一闪，回忆起图志上关于此矿脉的零星记载：此矿主产早已枯竭的“赤铁晶”，但有古籍模糊提及，在赤铁晶矿脉深处，有极微概率伴生一种稀有的“熔火芯金”，是炼制火属性法宝的极品辅料，因其灵力内蕴，外表与普通矿石无异，极难辨认。
火云门以炼器闻名，绝不会分不清黑曜石和黑纹石。他们此举，真正的目的，恐怕是借收购“废料”或普通辅料之名，行勘探寻找“熔火芯金”之实！他们以为青云宗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想通此节，王云霄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顺着对方的话，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为难”：“原来贵派是需要簇的矿石。不过，此矿脉我刚接手，尚未详细勘探，有无贵派所需之物，产量如何，还是未知之数。”
刘雄见王云霄似乎被唬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故作大方道：“无妨！即便产量不多，这点风险我火云门也担得起。你们青云宗现在这光景，早点换点灵石才是正经！”这话语看似施舍，实则更印证了王云霄的猜测——对方志在必得，且不愿引起过多关注，想尽快拿下。
“既如此……”王云霄沉吟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们不如签订一份契约，以示公允，也免伤两宗和气。”
“契约？”刘雄皱眉。
“一份‘优先采购权’契约。”王云霄清晰地道，“贵派支付一笔定金，便可获得未来一年内，对此矿脉出产的所有矿石的独家优先购买权。若产出‘黑曜石’，按市价九折结算；若意外产出其他任何矿产，贵派亦拥有同等优先权。这样，贵派确保了不会错过任何潜在机缘，我青云宗也获得了急需的开发资金，各取所需，如何？”
刘雄一听，心中狂喜！这契约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检查所有出产的矿石，寻找“熔火芯金”，还能用低价锁定可能的其他资源！他生怕王云霄反悔，立刻道：“好！爽快！就按你的办！王执事，拟契约！”
王扒皮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依言用玉简草拟了一份简单的契约。刘雄粗略一看，觉得自己占尽便宜，便得意洋洋地以神识画押，支付了一笔不的定金，带着人志得意满地走了。
看着火云门的人远去，王扒皮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公子，这……这就把矿脉的优先权卖给他们了？万一……”
王云霄摩挲着手中记录契约的玉简，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笑容。
“王执事，你看问题的角度，还是太浅了。”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洞察一切的从容。
“第一，缓兵之计。火云门势大，我们眼下无力正面冲突。我为他们编织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合理’理由，让他们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这为我们勘探、开发矿脉，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避免了一场立刻就会发生的冲突。”
王扒皮若有所思。
“第二，无本生利。”王云霄继续道，指尖轻轻敲击玉简，“他们付的这笔定金，成了我们的第一笔开发资金。我们用他们自己的钱，来开发我们自己的矿脉。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王扒皮眼睛一亮。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云霄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群山，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你以为这份契约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绳子？”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这份契约，就像一根看似无害的丝线，但我已经悄悄把它系在了火云门的脚踝上。他们真正的目标，绝非什么‘黑曜石’，而是这矿脉里可能存在的、我们都不知道的别的东西——比如，那传中的‘熔火芯金’。”
“他们自以为聪明，借着契约来勘探。但他们忘了，契约是双向的。一旦他们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且那东西的价值远超想象时……”
王云霄将玉简收起，语气笃定如山：
“这根丝线，就会变成套在他们脖子上最牢固的绞索。到时候，定价权和交易的主导权，可就由不得他们了。因为，规则，从一开始，就是我定的。”
王扒皮和旁边竖着耳朵听的赵铁柱等弟子，听得目瞪口呆，细细品味着这番话，只觉得这看似简单的交易背后，竟蕴含着如此深的算计和谋略，看向王云霄的眼神，已如同仰望神人。
然而，王云霄心中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火云门不是傻子，迟早会反应过来。而那个一直躲在人群后方、眼神闪烁的瘦高个弟子，在队伍返回宗门途中，已悄然溜走，奔向的，正是宗门内另一位对王云霄迅速崛起感到不安的执事住所……
真正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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