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中气十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又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惊慌，瞬间刺破了早餐店嘈杂而温馨的氛围。
几乎是下一秒，一个身影猛地从店里冲了出来。正是班主任王老师，他手里还捏着半根油条，嘴角沾着豆浆沫，但那双平时总带着点疲惫的眼睛此刻却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怒火。
“谁？！谁打人抢东西？！”王老师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瞬间就锁定了狼狈追来的赵宇和那个社会青年，以及明显在逃跑、衣衫略显凌乱的林磊和苏晚晴。
“王…王老师？！”赵宇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猛地刹住脚步，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慌取代。他身边的那个社会青年也懵了，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老师。
“赵宇！又是你！”王老师把油条一扔，几个大步就跨了过来，一把揪住赵宇的胳膊，力气大得让赵宇龇牙咧嘴，“大清早的！不在学校早读！跑到街上追打同学？！还带着社会人员？！你想造反啊！”
“不…不是的王老师！是林磊他…”赵宇急赤白脸地想辩解。
“是什么是！我亲眼看见你们追他！”王老师根本不给他机会，又怒视那个社会青年，“你是什么人？哪个单位的？敢当街追打我的学生？！”
那社会青年再横，也不敢公然对老师动手，尤其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支吾了两句，甩开赵宇，撂下一句“子你等着”，扭头就钻出人群跑了。
“王老师，您得听我解释，是林磊先…”赵宇还想挣扎。
“闭嘴！回去再跟你算账！”王老师气得脸色铁青，又看向惊魂未定的林磊和苏晚晴，“林磊，晚晴，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林磊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喘着气摇头：“没…没事，谢谢王老师。”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版猴票还好端敦贴着心口，让他稍微安心。
苏晚晴脸色苍白，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林磊，又飞快地低下头。秦薇在一旁拉着她的胳膊，声抱怨：“吓死我了，就不要多管闲事……”
“都跟我回学校！”王老师黑着脸，一手揪着赵宇，对林磊他们吼道。
……
教师办公室。
赵宇垂头丧气地站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狡辩，是林磊先偷了他家东西，他只是想拦下来问问。
王老师根本不信：“问东西需要带社会青年？需要当街追打？赵宇，你平时惹事生非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太过分了！写检查！五千字！下周一升旗仪式当众念！还要通知你家长！”
赵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当众念检查还要通知家长，这比打他一顿还难受。
处理完赵宇，王老师才转向林磊，语气缓和了些：“林磊，你，到底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你偷东西？”
林磊早已想好辞，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倔强：“王老师，我没偷任何东西。赵宇就是看我不顺眼，昨截了我写给…写的一封信，今又找茬想打我，还诬陷我。可能是因为…因为某写误会吧。”他含糊地带过了情书和苏晚晴，既解释了矛盾根源，又保全了女生的面子。
王老师是过来人，一看这情形，又联想到昨听到的风言风语，大概明白了七八分。他叹了口气，青春期的矛盾，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又激烈。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离赵宇远点，再有事直接来找我。”王老师摆摆手，又看向苏晚晴，“晚晴，你没吓着吧？赶紧回教室准备上课。”
苏晚晴轻轻“嗯”了一声，和秦薇先离开了办公室。经过林磊身边时，她脚步微顿，似乎想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林磊也松了口气，正要离开，王老师却又叫住了他。
“林磊，”王老师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听你妈妈身体不太好？”
林磊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老师关心，我妈是老毛病了，还好。”
“嗯，”王老师沉吟了一下，“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老师，学校也许能帮上点忙。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走歪路，明白吗？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马上就要高考了。”
林磊知道老师可能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或者只是出于关心提醒他。他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王老师。谢谢您。”
走出办公室，林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险象环生。猴票保住了，赵宇暂时被压制了，但危机并未解除。王老师最后的提醒也让他警醒，他必须尽快处理掉猴票，拿到钱，才能真正安心。
整个上午的课，林磊都心不在焉。那版猴票像一团火，烫着他的胸口。他仔细回忆着前世关于那则新闻的细节：买到猴票的中学生，好像是通过一个开集邮用品店的亲戚联系到了外地的大买家，最终成交价是……八万块！
2000年的八万块！足以在本市买一套不错的两居！彻底还清欠款，支付母亲的医药费，甚至还能剩下不少作为他启动事业的资金！
他必须尽快找到可靠的买家。邮币卡市场里的那些摊主肯定不行，他们压价太狠，而且消息传开，难免不会节外生枝。
他想到了一个人——张浩。他那个死党，虽然学习不上心，但家里有个亲戚好像就喜欢鼓捣这些老物件，不定有门路。
中午放学铃一响，林磊第一个冲出教室，找到正在操场上打球的张浩，把他拉到一边。
“浩子，帮我个忙，急事！”林磊压低声音。
“咋了磊子？赵宇那孙子又找你麻烦了？”张浩一抹头上的汗，瞪起眼睛。
“不是，是别的事。”林磊搂住他的肩膀，声音更低了，“你二叔是不是喜欢收藏老邮票老钱币什么的？”
张浩愣了一下：“是啊，咋了？他整捣鼓那些破纸片，都快被我二婶骂死了。你问这个干嘛？”
“我这儿有点东西，可能你二叔会感兴趣。”林磊谨慎地，“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认不认识那种……特别有钱，又真心喜欢收藏的买家？要靠谱的，嘴严的。”
张浩狐疑地看着他：“啥东西啊？神神秘秘的？你子不会真……”
“放心，绝对干净！是我家压箱底的老物件，现在急用钱才想出手。”林磊打断他，眼神诚恳，“浩子，信我一次。这事成了，我请你吃一个月烧烤！”
张浩看着兄弟急切的眼神，一拍胸脯：“行！包在我身上！我这就溜出去给我二叔打电话！”
下午第一节课快上课时，张浩偷偷塞给林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我二叔，他有个朋友，姓周，是搞收藏的大老板，正好这两来本市办事。他帮你约了今下午放学后，在文化宫旁边的茶楼见面。靠谱不靠谱我不敢打包票，但我二叔这人挺仗义，出价也公道。”
林磊捏着纸条，心脏砰砰狂跳。机会来了！
整个下午，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林磊不断设想着见面后的情景，如何报价，如何应对对方的压价。那版猴票被他用旧报纸仔细包了好几层，放在书包最内侧，隔一会儿就要摸一下确认它的存在。
终于熬到放学，林磊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那家看起来颇为雅致的茶楼。报上姓名后，服务员领他走进一个安静的包间。
包间里，一个穿着中式褂子、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正悠闲地品着茶。他看起来四十多岁，面皮白净，手指修长，不像商人，倒像个学者。
“你就是老吴介绍的朋友？林磊？”周老板微笑着示意他坐下，态度和蔼。
“周老板您好，是我。”林磊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在他对面坐下。
寒暄了几句，周老板切入正题：“听，你手里有点好东西，想让我看看？”
林磊深吸一口气，从书包里取出那个包裹，一层层打开报纸。
当那版鲜艳夺目的庚申猴票完整地呈现在红木茶桌上时，周老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瞬间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林磊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惊讶。
周老板拿起随身带的放大镜，凑近仔细看了足足五六分钟，每一个齿孔，每一处印色都看得极其认真。
包间里静得只剩下彼茨呼吸声。
终于，他放下放大镜，缓缓靠在椅背上，看着林磊，语气依旧平和：“朋友，这版猴票，品相不错。你打算什么价出手？”
林磊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稳住心神，报出了深思熟虑的价格：“周老板，您是行家。这是整版八十枚，品相绝佳。市面上单张什么价您清楚。我也不多要，八万块。”
“八万？”周老板轻轻笑了一下，手指敲着桌面，“朋友，胃口不啊。这价格……虚高了不少。而且，整版固然稀有，但也要看有没有人接盘。这样吧，我看你年纪，也不容易，四万块，现金，你现在就可以拿走。”
直接砍一半！果然是老江湖。
林磊摇头，态度坚决：“周老板，四万太低了。如果不是急用钱，我不会这个价出手。七万八，最低了。”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讨价还价。周老板语气始终不急不躁，但压价极狠。林磊则死死守住心理底线，据理力争。
最终，价格僵持在六万五千块。
周老板端起茶杯，吹了吹气，慢悠悠地：“六万五，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您。”
“告诉我，这版票，你是从哪儿来的？”周老板的目光透过镜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据我所知，本市前段时间有位老收藏家去世，家里失窃了一批邮票，其中就包括一版猴票。朋友，你这版票，来路……正吗？”
轰隆！
如同一个炸雷在林磊耳边响起！
失窃？来路不正？
他猛地想起吴老板当时急于出手的神情……难道……难道这版猴票真是赃物？！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如果真是赃物，那他不仅钱拿不到，还可能惹上牢狱之灾！所有的希望瞬间化为泡影，甚至可能是更深的地狱！
周老板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朋友，别紧张。跟我实话。如果是……别的渠道来的，这价格，可就得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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