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江路。
夜色如魅，稠密的黑暗裹挟着街灯流淌进车窗。
霍媔坐在柯尼塞格的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心情沉得像压了一块湿透的云。副驾驶上的祁煜低眸玩着游戏，荧白的光映亮他半张俊俏脸，神情低落得像隔了一层雾。
车驶至三岔路口，变故骤生——
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利剑劈开夜色，庞然大物般的路虎毫无预兆地猛撞上来！
“砰——！”
剧烈的撞击声撕裂空气，金属扭曲的嘶鸣刺痛耳膜。霍媔惯性扑向方向盘，猛踩刹车，胸口被安全带勒得一阵窒息。
柯尼塞格猛地一震，右侧车门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出车祸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祁煜猛地甩开手机。第一反应竟是探身过来，一把按住她冰凉的手：“媔媔，山没有？”他的声音绷得极紧，像快要断裂的弦。
霍媔不出话，只是苍白着脸，拼命摇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妈的！”祁煜低咒一声，迅速熄火，解安全带，“先下车！”
车外的冷风灌进来，霍媔才仿佛找回一点真实感，腿却软得差点跪下去。祁煜一把捞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捏痛她，将她半护在身后。
撞他们的路虎司机早已下车，一脸惶恐地跑过来，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刚没注意……”
“没注意？！”祁煜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甩上车门，指着对方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碾出来的，“你他妈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这么宽的路不够你撒野？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还是奔丧呢？！啊？！”
司机被骂得脸色青白交加，腰弯得更低，只会重复：“我的错，我的全责……”
“全责？你吓到我女朋友了！一句全责就完了？”祁煜额角青筋暴起，眼神狠戾得像要杀人。他几步跨到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车门旁，看到那狰狞的凹痕，怒火彻底炸开，“我操！”
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司机的衣领，手臂肌肉绷紧，挥起的拳头带着风声就要砸下去——
“祁煜！不要！”霍媔惊喘一声，几乎是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用尽全力把他往后拽，紧紧抱着他，不停安抚:“冷静点！别冲动！”
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醒：“这拳打下去我们就没理了！为这种人背个故意伤害，值得吗？！”
祁煜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铁，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滚烫的怒意。他死死瞪着那个几乎缩成一团的司机。
“我还怕惹事？”嗤哼的声音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我怕！”霍媔紧紧环住他，指尖用力到泛白，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撞进他耳里，“你想想你家里人…他们会怎么看我？让你因为这种事惹上麻烦？”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倏地浇熄了祁煜最旺的那股火苗。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翻腾的暴戾，反手紧紧握住霍媔冰凉的手指，像是在汲取冷静。
二十分钟后，交警和保险定损员赶到现场。看着那辆受损的顶级超跑，两饶表情如同目睹艺术品被毁，充满了由衷的惋惜。
责任判定毫无悬念。交警开具单据，临走前看了眼余怒未消、浑身低气压的祁煜，额外提醒了一句：“伙子，车损有保险，别为这个动手，不值当。”
“您放心，不会的。”霍媔立刻接过话，语气冷静肯定。
定损员初步评估后，对路虎司机投去同情的一瞥：“维修费用大概率会超出你的三者险保额。”
“我明白，我赔，我一定负责到底……”司机连连点头，态度卑微。
处理完毕，回到车边。祁煜落在车里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微弱的光在昏暗中格外醒目。霍媔瞥了一眼，不容置疑地拿起手机，迅速为他叫了代驾。
经过这番惊魂，她再也不敢碰这辆车的方向盘了。
“阿煜，”她拉开车门，声音已经彻底平稳下来，“让代驾送你回去。我自己打车走。”
祁煜看着她依旧缺乏血色的脸，心口一揪，没反对，只是抬手替她拦了出租车：“到家必须给我消息。”
霍媔临上车前，又转过身来，伸手替他理了理刚才拉扯间弄皱的衣领，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听话，别再为这种人生气，一点都不值得，好吗？”
她温顺担忧的眼神像最有效的镇静剂，终于抚平了他眉宇间最后的躁郁。
“嗯，”他抿紧的唇线缓和下来，声音也低了几分，“我不动气。”
“也别对代驾发脾气，”她细细叮嘱，像安抚一头躁动的雄狮，“你这车太金贵，一般人开着都紧张，多体谅一下。”她最后轻轻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弯腰坐进出租车。
车子驶离，汇入流光溢彩的车河。霍媔靠在车窗上，直到此刻，强装的镇定才彻底卸下，后怕如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
“秀恩爱，死得快”，一句看似戏谑却带着锋芒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一片混沌的惊悸之中，一个冰冷而惊悚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钻入脑海——这飞来横祸，难道是……?
她猛地摇头，试图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真的只是意外。
怎么可能？他又不是能未卜先知的神仙。
……对，一定只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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