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范阳问字
范阳城外的风裹着沙尘，刮得驿站的旗帜猎猎作响。赵五立在黑松林驿站的土坡上，腰间的铜牌被风掀起的衣袍露出一角，冷光映着他眼底的忐忑与期待。远处尘烟滚滚，亲卫来报：“大人，颜鲁公的仪仗到了！”
赵五连忙整理衣袍，将铜牌重新藏好，指尖却仍残留着金属的凉意。他深吸一口气，对慕容芷道：“你带影卫守住驿站，看好吐蕃使者和密信，若有异动，先斩后奏。我去迎鲁公，有件要事，需向他请教。”
慕容芷见他神色郑重，不似往常，虽疑惑却也颔首：“放心，影卫已布下暗哨，苍蝇也飞不出去。”
柳萱提着药箱走来，将一瓶金疮药塞到赵五手中：“颜公刚正，却也需防史思明的人暗中使绊子，你多加心。江月那边我已让人传信，常嬷嬷他今日吃了两碗粥，很安稳。”
她见赵五频频摸向腰间，追问了句，“你今日似有心事，可是为范阳的局势担忧？”
赵五苦笑摇头：“局势虽险，总有应对之法。我是… 想向鲁公请教一件私事，关乎名号。”
柳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了然：“你是想改名？也是，‘赵五’之名虽亲切，却难承大任。颜公学识渊博，定能给你好建议。”
得到柳萱的支持，赵五心中稍定，翻身上马，往官道方向奔去。行至三里外，便见一队仪仗自远方而来 —— 为首者身着绯色官袍，须发虽有些斑白，却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颜真卿。
他勒住马，目光扫过赵五，声音洪亮如钟：“来者可是破漕弊、阻吐蕃的赵五？果然如传闻中般英武。”
赵五翻身下马，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带着几分谦逊：“鲁公谬赞，晚辈赵五，见过鲁公。此次能得鲁公巡按范阳，实乃范阳之幸，大唐之幸。”
颜真卿翻身下马，扶起他，目光落在他腰间微微露出的铜牌一角，笑道：“你不必多礼。老夫一路听闻你的事迹 —— 永丰仓查贪腐，登州阻火药，桩桩件件，皆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只是… 老夫见你神色间似有疑虑，莫非有难言之隐？”
赵五心中一暖，知道颜真卿察言观色，便不再犹豫，坦诚道：“鲁公慧眼，晚辈确有一事相求。晚辈自入漕运以来，总以‘赵五’为名，虽无大碍，却觉粗鄙，难承重任。如今要与史思明抗衡，要为大唐守疆土，总想着取一个合适的字，却苦无良策。鲁公学识渊博，晚辈斗胆，想请鲁公为晚辈赐字。”
这话一出，不仅颜真卿愣住，连随行的官员也露出惊讶之色 —— 寻常人求字多是求书法，求赐名取字，已是极大的信任与敬重。
颜真卿定定看了赵五片刻，见他眼神诚恳，无半分谄媚，心中愈发欣赏，沉吟道：“你有此念，可见你心怀大志，不甘平庸。老夫问你，你心中所求，是只求自保，还是想匡扶社稷，安定下？”
“自然是安定下！” 赵五毫不犹豫，“晚辈出身漕工，深知百姓疾苦，若能得一合适之名，定当以名立身，以行践诺，为大唐扫清奸邪，护佑万民！”
颜真卿闻言，眼中闪过精光，抚须笑道：“好一个‘以名立身，以行践诺’！老夫便为你取一字 ——‘政’。政者，正也，匡正社稷，安邦定国，既合你心之正’念，亦承你肩上之责。你可愿以‘赵政’为名？”
“赵政？” 赵五心中巨震 —— 这是秦始皇之名！
他虽知历史已因自己到来而改变，世人不知此名渊源，却仍觉惶恐，连忙道：“鲁公，此字分量太重，晚辈… 晚辈恐难承此名。”
颜真卿一愣，随即明白他的顾虑，哈哈一笑：“你倒是谨慎。也罢，‘政’字虽好，若你觉不妥，便改‘政’为‘正’如何？‘正’者，端正、正直，既合你怀中铜牌之意，亦显你立身之本。赵正，赵正，以正立身，以正行事，岂不妙哉？”
赵五心中豁然开朗 ——“正” 字既呼应了怀中的铜牌，又避开了始皇之名的顾虑，更合他 “以正立身” 的念头。他再次躬身，深深一揖：“多谢鲁公！晚辈赵正，定不负鲁公所赐之名，不负大唐！”
颜真卿扶起他，眼中满是欣慰：“好！从今日起，你便是赵正！老夫倒要看看，我大唐多了一个‘赵正’，能让史思明这等奸贼惧几分！”
两人正着，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一名影卫疾驰而来，神色慌张：“大人！不好了！驿站遭袭！是史思明的私兵，想抢吐蕃使者和密信！”
赵正脸色骤变，与颜真卿对视一眼，同时策马往回赶。刚到驿站附近，便见火光冲，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慕容芷率影卫与私兵激战，虽占上风，却也有几名影卫负伤。
“住手！” 颜真卿高声喝止，手中亮出朝廷令牌，“老夫乃朝廷巡按颜真卿，谁敢抗命，以谋逆论处！”
私兵们见是颜真卿，又望见他身后的仪仗，顿时乱了阵脚。为首的将领色厉内荏：“你…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是奉史节度使令，来查缉乱匪！”
“查缉乱匪？” 赵正翻身下马，佩刀直指那将领，“深夜袭扰驿站，抢夺朝廷人证，这便是你们的‘查缉’？吐蕃使者就在里面，若他少一根头发，你和史思明，都担待不起！”
那将领见势不妙，挥刀道：“兄弟们，杀出去！” 可私兵们早已军心涣散，有的弃刀投降，有的转身逃窜。影卫们趁机上前，将为首者擒住。
颜真卿走进驿站，看着被绑在柱子上的吐蕃使者，又扫过地上的火药箱残骸，沉声道：“将这使者和俘虏押起来，明日老夫亲自提审。赵正，你随老夫来，咱们议议如何查抄史思明的秘密据点 —— 黑石谷的火药，可不能再留在他手郑”
赵正跟着颜真卿走进内堂，腰间的 “正” 字铜牌仿佛也有了温度。他知道，从 “赵五” 到 “赵正”，不仅是一个名字的改变，更是一份责任的开始。接下来，他要以 “赵正” 之名，遏黑石谷的火药库，粉碎史思明与吐蕃的阴谋，为大唐守住这范阳重地。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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