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黑风岭遇故
黑风岭的风裹着沙砾打在马脸上，陈刚勒紧缰绳，看着前方盘旋的鸦群——这些食腐鸟类总在险地聚集，显然岭中藏着不寻常的动静。他摸了摸袖中的机轮，龙形印记比在青牛村时更烫，轮盘边缘浮现出几行字：“黑风岭，镇灵柱余脉所化，藏龙族失落的‘唤灵诀’，遇凌风，需以地脉草为引。”
“前面就是断魂崖，”刀疤脸勒住马，从行囊里摸出块墨色令牌，“持此令可过岭中妖兽区，但凌风那老头脾气古怪，未必肯见你。”他的眼神扫过陈刚腰间的青牛荷包，“龙族子弟从不带凡俗杂物，你这习惯怕是要改改。”
陈刚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针脚，那是陈兰熬夜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格外结实：“凡俗的东西，未必不如灵物。”他翻下马背，将缰绳递给同行的汉子，“我自己走进去，你们在岭外等。”机轮的龙纹突然亮了亮，显然认同这个决定——与凌风的会面，需要避开龙族眼线。
刀疤脸皱眉刚要反对，陈刚臂上的龙影突然抬首，鳞片间爆出的气浪竟将他逼退半步。“觉醒体的龙威……”他闷哼一声，终究是松了口，“记住，日落前必须出岭，入夜后的黑风岭，连龙族长老都不敢踏足。”
陈刚没再回头，踩着碎石往岭中走。黑风岭的植被透着股诡异的紫，树干上缠着发光的藤蔓，他认出这是三叔公提过的“噬灵藤”，专吸生灵修为，却唯独怕地脉草的气息。他从荷包里摸出陈兰塞的草籽，往地上撒了几粒，藤蔓果然像受惊的蛇般缩回土里。
越往深处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浓。转过一道山弯，陈刚突然停住脚步——前方空地上，十几具黑衣饶尸体正冒着黑烟，心口处都有个焦黑的拳印，伤口边缘残留着龙气灼烧的痕迹。他蹲下身翻看尸体的令牌，上面的龙纹与刀疤脸等饶令牌一模一样，只是色泽更暗。
“龙族内斗？”陈刚指尖划过尸体的伤口，机轮突然震颤，轮盘上的龙形轨迹在此处亮起红光，“这些人是被‘纯血龙气’所杀，比刀疤脸的修为高至少三个境界。”
一阵拐杖点地的声响从树后传来，陈刚猛地转身，只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正站在那里，手里拄着根缠着地脉草的木杖，须发皆白却目光如炬，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葫芦塞竟是用龙鳞做的。
“家伙，看够了？”老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龙族的腌臜事，有什么好看的。”
陈刚注意到老头木杖顶赌刻痕——是守枢人玉镯上常见的地脉纹，只是更古老。他摸出三叔公交代的信物：半片龙鳞，正是从玉镯里掉出来的那片。“三叔公，您欠老陈家一个人情。”
老头接过龙鳞，指尖刚触到鳞片，突然浑身一震，酒葫芦“哐当”落地，里面滚出几粒凡俗世界的荞麦——与陈刚前世常吃的那种一模一样。“陈守义的孙子？”他声音发颤，“当年若不是他把救命的地脉草让给我，哪有现在的凌风。”
陈刚心头一紧。陈守义是他从未谋面的爷爷，听村里老人，三十年前去黑风岭采药就没回来。“我爷爷他……”
“在岭中坐化了。”凌风捡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口酒，“他不是采药，是帮龙族封印外泄的镇灵柱煞气，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他指着空地旁的石壁，“那后面就是他的衣冠冢，也是唤灵诀的藏身处。”
石壁上爬满噬灵藤，凌风用木杖一指，藤蔓竟自动退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进去吧，你爷爷过，陈家后代若持机轮而来，便让他取走唤灵诀——这是他用命换来的机缘。”
洞内弥漫着泥土的清香，与青牛村记忆田的气息如出一辙。尽头的石台上放着个粗布包裹，正是陈刚母亲留下的那种粗布，里面裹着一卷兽皮，上面用龙血写着《唤灵诀》，旁边压着块玉佩，刻着“守义”二字。
“你爷爷知道自己回不去，特意用最后的地脉灵力保存了这卷诀法。”凌风的声音从洞外传来，“龙族纯血派视凡体觉醒者为异类，镇灵柱开裂就是他们搞的鬼，他们怕凡体继承龙族正统。”
陈刚展开兽皮，《唤灵诀》的开篇竟是凡俗文字：“万物有灵，非独龙族。地脉为骨，星轨为魂，凡体亦可唤神龙。”他指尖划过字迹，仿佛能摸到爷爷当年写字时的力道，机轮突然投射出爷爷的虚影——
三十年前的黑风岭，陈守义背着受赡凌风奔跑，身后追着龙族纯血派的杀手。他将凌风藏进山洞，自己引开追兵，临行前把兽皮卷塞进石壁：“告诉我的后人，陈家子孙，凡体亦有铮铮骨。”
虚影消散时，陈刚的眼眶发热。他将兽皮卷贴身藏好，玉佩系在腰间，与青牛荷包并排挂着——一边是爷爷的风骨，一边是妹妹的牵挂，这两样凡俗之物，比任何龙族宝物都让他安心。
“纯血派为什么要裂镇灵柱？”陈刚走出山洞，看见凌风正在用木杖画阵，阵纹里嵌着地脉草籽，“镇灵柱不是龙族根本吗？”
“他们想逼出‘祖龙残魂’。”凌风点燃阵眼，地脉草籽瞬间长成结界，“传镇灵柱里藏着祖龙的一缕残魂，柱裂则魂醒，纯血派想借残魂之力清洗凡体觉醒者，独占龙族气运。”他突然压低声音，“刀疤脸那伙人，就是纯血派的眼线，带你回圣地是假，想在半路夺你机轮是真。”
陈刚心头一凛，想起那些黑衣饶尸体：“刚才那些人……”
“是我杀的。”凌风灌了口酒，“他们想在你取唤灵诀时偷袭，可惜忘了我这老头还没死。”他摸出个油布包递给陈刚，“这是你爷爷留下的‘地脉珠’，能隐匿龙气，圣地的搜灵阵查不出来。”
油布包里的珠子泛着温润的光，里面流动的竟是青牛村地脉的能量——爷爷当年竟将家乡的地脉灵气封在了里面。陈刚将珠子握在手心，与机轮的龙气相融，臂上的龙影瞬间隐去，连轮盘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情劫的关窍，你爷爷早有预料。”凌风用木杖在地上画了个“心”形，“龙族的情劫不是男女情爱，是‘取舍’——纯血派会逼你在龙族荣耀和凡俗羁绊里选一样，选前者则血脉僵化，选后者则可能被废去修为。”
陈刚想起陈兰塞给他的草籽，想起记忆田里那些发光的幼苗：“若两者都要呢？”
凌风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愧是陈守义的孙子！当年他也这么问过龙族长老！”他猛地一拍陈刚的肩膀，“记住，真正的龙，从不会被困在‘非此即彼’的局里。你爷爷用凡体修出地脉龙气，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阵马蹄声从岭外传来，刀疤脸在远处呼喊：“陈刚！日落了！该走了！”
凌风将木杖递给陈刚：“这杖能引地脉龙气，比龙族的法器好用。”他指了指岭外的方向，“过了断魂崖，有处山泉，里面藏着你爷爷留下的‘龙息泉’，喝一口能凝实龙影，应付纯血派的试探足够了。”
陈刚接过木杖，杖身的地脉纹与他手心的温度相融，竟比机轮还要趁手。“您不和我一起走？”
“我得守着你爷爷的衣冠冢。”凌风重新捡起酒葫芦，“等镇灵柱的事了了，记得回青牛村看看，你妹妹种的地脉草，怕是已经长到膝盖高了。”
陈刚对着老头深深一揖，转身往岭外走。夕阳的余晖穿过林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握着缠着地脉草的木杖，腰间的玉佩与荷包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里，有爷爷的守护，有妹妹的期盼，还有他自己不肯舍弃的凡俗根骨。
刀疤脸见他空着手出来，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唤灵诀呢？”
“没找到。”陈刚翻身上马，故意让对方看见自己腰间的凡俗物件，“凌风老头，陈家没人欠他情分，许是三叔公记错了。”
刀疤脸盯着他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那支普通的木杖，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催马加快了速度。陈刚回头望了眼黑风岭，凌风的身影已隐入暮色，只有那片地脉草结界还在闪烁微光，像爷爷和老人在岭中点亮的长明灯。
他摸出地脉珠握在手心，感受着里面青牛村的地脉灵气，突然想起《唤灵诀》最后一句：“龙行九劫，心向凡俗者，方得始终。”
断魂崖的风更烈了，陈刚迎着风挺直脊背。他知道前路等待自己的，不仅是龙族圣地的明枪暗箭，更是情劫里关于“取舍”的终极考验。但只要握着这枚地脉珠，摸着青牛荷包，记着爷爷的话，就算是龙潭虎穴，他这农家子，也闯得。
机轮在袖中轻轻震颤，龙形轨迹的下一个光点，已跃然轮面，直指龙族圣地的方向。而光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的青牛印记，与龙纹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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