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42章：不死的“前辈”
死寂的废墟如同被冻结的油画。几滩冒着腥臭黑烟的尸傀残骸缓缓渗入龟裂的黑石板缝隙，被那些顽强钻出的细绿芽贪婪吸收、净化，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尸臭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气。
苏晚晴呆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纤白的手掌中，那截碧血幽昙的残根温润如玉，流淌着令人心安的翠绿神光，顶端两片叶子舒展，生机盎然。残根深处传来微弱却清晰的亲昵意念，如同归巢的幼兽，温顺地缠绕着她的心神。
这是她血脉相连的祖根，是她刚刚亲手唤醒的生机之源。
可她的目光，却死死黏在不远处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上。
陆青阳。
这个被她误认为心怀叵测的“前辈”，此刻的模样，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一身破烂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发黑，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遍布伤痕的轮廓。左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冰冷死寂的空气中，上面还沾染着青黑色的尸毒污迹。他面朝下趴着，大半张脸埋在暗红色的砂砾里，露出的侧脸惨白如纸，嘴角、下颌全是凝固和新鲜交织的暗红血块。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微不可查，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为了护住沉浸于血脉觉醒中的她，他竟硬撼了那堪比化神的青铜煞尸！以那残破之躯，挥出了决死的一戈！
苏晚晴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剧烈的抽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巨大的愧疚、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血脉觉醒而带来的力量感和茫然。
“前……前辈……” 她颤抖着嘴唇，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浓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恐惧。她踉跄着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也浑然不觉。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触碰陆青阳的肩头，却又像怕碰碎什么似的停在半空。
“他……他怎么样？！” 苏晚晴猛地抬头，布满泪痕的墨玉眸子看向虚空，带着绝望的求助。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或许是冥冥中的神灵，或许是这片死寂的废墟。
识海深处，老铜那近乎透明的断戈虚影剧烈地波动着，如同风中残烛。它沉默了片刻，一个带着浓浓疲惫、虚弱不堪，却又难掩震惊与一丝……古怪情绪的声音，才幽幽地在陆青阳识海（或者残存的意识空间）响起：
“死……死不了……”
“死不了？！” 苏晚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光芒，“真的？！前辈……他……”
“闭嘴！别吵！” 老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难以置信的探究，“让……让本座……好好看看……这子……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怪物？苏晚晴一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陆青阳那扭曲断裂的左臂处，那些刺破皮肉的森白骨茬，突然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蠕动！如同活物！
紧接着，在苏晚晴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那些断裂的骨茬边缘，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生长出细密如蛛网般的……暗金色肉芽？！
这些肉芽细若发丝，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金属质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生非死的冰冷光泽！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织网，无视了伤口的污秽和尸毒的侵蚀，无视了血肉的阻隔，极其精准、极其迅速地……朝着断裂的骨茬两端蔓延、连接！
咔嚓……咔嚓……
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节摩擦声响起！
那扭曲断裂的手臂骨骼，就在这暗金色肉芽的“编织”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自行复位、接驳！
这过程没有鲜血狂涌，没有肌肉撕裂的恐怖景象。只有一种……冰冷的、机械般的、违背常理的……再生！
“呃……” 昏迷中的陆青阳似乎感受到了剧痛，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苏晚晴如遭雷击，猛地捂住了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那双美丽的墨玉眸子瞪得滚圆，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这……这绝不是正常的疗伤！这更像是……某种诡异的不死秘术！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
“卧……槽……” 识海中，老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呻吟的、混合着极致震惊和恍然的颤抖，“本座……本座就……这子……命硬得不像话！被九幽玄煞那老魔头夺舍折腾……灵台崩了都没死透！被那影貘盯上……还能苟住！挨了青铜煞尸一戟……骨头断了还能自己长回来？！”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发现惊秘密的激动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长生体！他娘的！是传中的……不死不灭、肉身自愈的长生仙体雏形？！不对！这暗金色的肉芽……这冰冷的气息……不像是正统仙体……倒像是……像是……”
老铜的声音猛地顿住，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充满了巨大的惊疑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恐惧！
“像是什么？！” 苏晚晴急声追问，声音都在发颤。
“……像是……被某种更古老、更不祥的东西……污染过的……长生棺瓤子！” 老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忌惮，“子……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来头？！这破身子骨里……到底埋着多大的坑？！”
长生棺瓤子？污染？不祥？
这几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苏晚晴的耳朵，让她遍体生寒！她看着陆青阳左臂上那仍在缓慢蠕动、散发着诡异暗金光泽的肉芽，看着他那张惨白却依旧年轻的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巨大的谜团将她紧紧包裹。
这个拼死保护她的“前辈”……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惊的秘密？这看似自愈的能力，背后又牵扯着何等恐怖的因果？
就在这时，陆青阳左臂的骨骼复位似乎完成。那些暗金色的肉芽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深深嵌入接驳好的骨骼缝隙之中，散发出微弱的暗金光泽，似乎在持续地温养、加固着这新生的连接。他背上那几道被尸傀抓出的、深可见骨、泛着青黑的恐怖伤口，边缘也开始有极其微弱的暗金光点闪烁，虽然远不如手臂再生那般明显，但那些青黑色的尸毒，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正极其缓慢地被压制、驱逐！
他原本微弱到极致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丝？
这一切变化，无声无息，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祥。
“咕咚……” 苏晚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得发紧。她看着陆青阳，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感激、愧疚、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翻腾。
“喂……丫头……” 老铜那带着浓浓疲惫和一丝后怕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苏晚晴的思绪，“别……别傻愣着了……这子……暂时……应该是死不成了……但他这伤……太重……光靠这点‘棺瓤子’体质硬撑……早晚还得完蛋……还有你……”
它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刚才强行引动血脉，觉醒祖根之力，看着威风，实则本源亏空得更厉害！那点帝气吊着的命，加上刚刚觉醒的血脉反哺，也只是勉强维持！不想死，就赶紧抱着你的宝贝祖根，给本座好好温养！引动它的生机之力，先稳住你自己的命！顺便……嗯……离这子稍微远点……他身边现在……不详的气息有点重……”
苏晚晴闻言，下意识地抱着碧血幽昙残根往后挪了挪，远离了陆青阳身上那诡异的暗金光泽。她低头看着手中光华流转、散发着温润生机的祖根，又看了看血泊中气息微弱、身体却在进行着诡异自愈的陆青阳，最终咬了咬牙。
她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将残存的意念再次沉入血脉深处，心翼翼地引动碧血幽昙残根中那磅礴的草木本源生机，开始缓缓滋养自身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神魂。淡绿色的光晕再次将她笼罩，带来温润的暖意，驱散着废墟的阴寒。
废墟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苏晚晴身上流转的淡绿光晕，陆青阳伤口处闪烁的诡异暗金光泽，以及地面上那些顽强吸收着污秽、缓慢生长的细绿芽，在无声地诉着生与死、希望与不祥交织的奇异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苏晚晴猛地睁开眼！
只见血泊中，陆青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初时充满了茫然和混沌，如同沉睡了万载。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左臂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死死皱起。
“呃……” 他闷哼一声，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那片亘古不变的、铅灰色低垂的穹顶。
然后，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自己那扭曲变形、却诡异地被一层暗金色“丝线”包裹接驳、正传来阵阵酸麻胀痛的左臂……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几步之外，盘膝而坐、周身笼罩着淡绿光晕、正用一双充满了复杂情绪——震惊、恐惧、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墨玉眸子，静静看着他的苏晚晴身上。
四目相对。
陆青阳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劫后余生和深深困惑的……茫然表情。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嘶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解，在这死寂的废墟中幽幽响起：
“我……我这是……又……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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