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刑司,这地方活脱脱是阴曹地府在人间辟出的一个角落。
墙壁上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深褐色污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腥锈气。
偶尔,从某个黑暗角落里传来一两声不成调的呻吟,反将这里衬得愈发令人窒息。
江福海被铁链锁在刑架上,他没有求饶,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闭着眼,仿佛在积蓄某种力量。
他知道,太快招供显得虚假,他必须熬过最初几轮审讯,让这场戏足够逼真。
行刑的太监都是老手,见惯了各色热,皮鞭蘸着盐水,发出沉闷的响声。
“!谁指使你的!”
江福海咬紧牙关,只在鞭子落下间隙,断断续续地喘息着重复:
“……无人指使……是我……恨……”
他需要让这“恨”有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时间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也可能是两,他的意识在剧痛和昏沉间反复摇摆。
实际上,从他被锁上刑架算起,仅过去了三个时辰。
但是他也是人啊,他也是娘生的爹养的,他疼啊!
他撑不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嘶哑地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咳着血沫,“罢了……罢了!皇后娘娘……您既不仁,就休怪奴才不义了!”
他像是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
他不再“顽抗”,开始“招供”。
但他招供的,远不止下毒这一件事。
他从皇后还是王府侧福晋时,如何因嫉妒暗害纯元皇后与其皇子起,香料、饮食、乃至言语刺激,细节清晰得令人发指。
他这些是他的妻子剪秋生前告诉他的。
再到入宫后,如何利用权势谋害其他怀有龙裔的妃嫔,嫁祸她人,手段层出不穷。
最后,才落到这次下毒:“皇后欲毒死熹贵妃,抚养七阿哥!”
他的供词逻辑清晰,细节丰满,许多隐秘之事若非亲历者绝难知晓。
“所有罪孽,奴才皆曾参与,自知罪该万死,但求速死!”
江福海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声音凄厉。
便一头晕了过去。
.
剪秋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欲裂的头痛中恢复意识的。
眼前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涣散的目光,辨认出自己竟是在来时那辆简陋的青篷马车里。
车窗帘幕晃动着,透过缝隙,只看到外面沉沉的黑夜,连一丝星月的光辉都无。
,已经黑透了。
“江福海……”
这个名字如同一点火星,骤然烫了她一下。
她猛地想去抓握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他呢?
是死了吗?
那皇后娘娘呢?
她一无所知。
像一颗被抛入激流的石子,沉底之后,对水面的滔巨变再无感知。
巨大的空虚和恐惧攫住了她,比身体的难受更甚百倍。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
她几乎是滚落下来的,双腿软得如同棉花,每一步都踩在云端,跌跌撞撞。
全靠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本能,朝着一个方向麻木地挪动。
那是温府的方向,是那片收容过她、给过她一丝暖意的屋檐。
视线越来越模糊,并非因为夜色,而是滚烫的泪水早已不受控制地决堤而出。
在她沾满灰尘的脸上冲出凌乱的沟壑。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悲伤彻底压垮时,朦胧的泪眼尽头,恍惚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像茫茫黑夜里唯一的光点,固执地立在街口的风郑
剪秋猛地顿住脚步,用力用手背擦去糊住眼睛的泪水,生怕那只是绝望中生出的幻觉。
她再看去。
不是幻觉!
是白术!
那孩子就站在那里,的身子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单薄,脸上同样满是泪痕,眼睛肿得像核桃。
当他的目光与她对上的一刹那,像是堤坝终于崩溃,他“嗷”地发出一声混合着巨大委屈和后怕的哭喊:
“姑姑——!”
声音未落,他已像一只受惊的雏鸟,用尽全力奔跑过来,不管不关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将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埋在她微凉的衣襟里,身体因剧烈的抽泣而颤抖不止。
“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不回来了!哇——”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剪秋被他撞得踉跄了一下。
那怀中真实的、温热的、颤抖的重量,和他嚎啕的哭声,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破了她冰冷的浑噩。
她僵直的手臂缓缓抬起,将这个哭得几乎要晕过去的孩子,紧紧地、紧紧地拥住。
她回来了。
也许,这里就是她混乱世界中,唯一还能停靠的岸边。
.
这边厢,温府厨房里,灯火昏黄。
二人抱头哭了不知多久,剪秋强撑着精神,去灶上热了碗简单的汤水,两人默默喝了。
温实初尚未回府,四下里静悄悄的,这份寂静反而让剪秋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不知道,温实初此刻在宫中,早已忙得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四瓣来用!
时间倒回数个时辰前,勤政殿内。
那纸由慎刑司记录、沾着血与泪的供状被呈送至御前。
雍正靠在龙椅上,面色本是久病后的苍白,他起初只是不耐地听着苏培盛的低声禀报。
然而,当江福海供词中关于“纯元皇后”、“饮食”、“二阿哥”等字眼,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句句、一字字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时,皇帝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病态的苍白,瞬间涨成了骇饶猪肝紫色。
额角、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呃……嗬……”他喉咙里发出被堵住般的怪异声响,想什么,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紧接着,他原本就行动不便的双腿,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震颤、抽搐,带动着整个身体都筛糠般抖动起来。
他试图用手抓住龙椅的扶手稳住自己,那手却同样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毒……毒妇——!!”
他用尽平生力气,从胸腔深处挤压出这声嘶力竭的怒吼。
声音未落,整个人竟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从龙椅上向前一栽,重重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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