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穿黑衣、蒙着白纱的姑娘。”
“你的可是桃花公子?”谢老板反问。
李凌霄摇了摇头,颇为失望地:“谢老伯,在下问得是一位姑娘。”
“哈哈哈——”谢老板爽朗地笑出了声:“老夫得也是一位姑娘。”
听到李凌霄正在打听一个姑娘,尤彩心里咯噔了一下子。
听谢老板如此,李凌霄的心砰然一动。他忽然想到了春秋时期四大美女之一的“息夫人”。这位“息夫人”年轻时便被唤作“公子桃花”,艳绝一时,世人以能见她一面,看她一眼为荣。
“谢老伯,这位桃花公子芳名唤作什么?”李凌霄明显激动起来。他隐隐觉着,自己马上就可以知晓那位魂牵梦绕的姑娘是谁了。
“这个老夫便不知了。李公子既然称作故人,难道不知其名姓?”谢老伯疑惑地看着李凌霄。
一听谢老伯并不知那姑娘的芳名,李凌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既然已经有了些许眉目,他自然要盘根问底:“谢老伯,来惭愧,我与这位故人只有一面之缘,她曾对在下有援手之恩,一直未曾当面致谢,故而一直找寻这位故人。谢老伯,你可知这位桃花公子仙乡何处?”
关于太原刺杀之事,他还不想明。
“哈哈,李公子,你来有所惭愧,老夫来更是惭愧。你与那姑娘还有过一面之缘,老夫见都没见过,更无从知道她家住哪里。”谢老伯笑着。
“老伯又是如何知道那姑娘是桃花公子的?”李凌霄真就是不厌其烦。若在往日,别人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他都会觉得对方不胜其烦。
“老夫是听犬子麒麟起过。据犬子,这位桃花公子甚是喜欢我酿的桃花酒,总在每年的四月初三,让犬子给她准备几坛。这桃花酒确实对养颜美容有奇效——”
李凌霄心里不觉暗自称奇,难道这位桃花公子还是一位酒中奇女子?
李凌霄见谢老板还要推介他的桃花酒,便拦下了话头,急切地问:“令公子将桃花酒送往何地?”
“老夫从未问过。”
“令公子何时可以回来?”
“恐怕近几日是回不来的。”
一听暂时等不到,李凌霄再次失望至极。他等不及,根本等不及,雁门关一行已经迫在眉睫,实在是耽搁不起。
“可轮到我话了,憋死我了。”见李凌霄一阵沉默,罗延环赶紧抢过话头:“李公子,你刚才与启大师一起并肩子作战来着,对吧?”
李凌霄点零头,情绪不是很高。
“启大师回到白马寺了吗?”
李凌霄摇了摇头,幽幽道:“大师再也回不到白马寺了。”
“等等,李公子,你这是何意?罗某没听明白。”看到李凌霄神色不对,罗延环猛然站起来问道。
“大师已经圆寂,魂归极乐。”
“什么?你什么?”罗延环一下子抓住李凌霄的肩头,使劲摇晃了两下。
“在龙寺,大师圆寂了。”李凌霄再次低哑着声音重复一遍。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大师宅心仁厚,普济世人,武功又是如此高强,谁有本事能杀得了他?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即便是少林弘业方丈、秦岭竺派的上贤道人、中原武林盟盟主、江南剑池的褚逍遥、女修罗,还有北地的无崖子,都不可能轻易打败大师,更遑论他人。”罗延环几近癫狂起来,一连出几个人名。
李凌霄被罗延环的举动搞懵了,不知他与启大师有何渊源,以至于激动到这种地步。与此同时,他从罗延环口中又听到了五个陌生名字:弘业方丈、上贤道人、中原武林盟盟主、褚逍遥、女修罗。他心里清楚,既然罗延环将这些人与少林方丈、启大师相提并论,自然都是江湖上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于是,他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些名字。
“罗壮士,我家公子得是实情,我们都是亲眼所见。”这时,阿克幽幽道。
尤俊、尤彩与尤焕几乎同时点零头。
罗延环颓然跌坐在凳子上,一下子抱住了头,嘴里喃喃着:“大师是我的救命恩人,救过我的命。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呢?我罗延环还没有报答大师的救命之恩啊!”
“逝者已矣,徒增伤感无益。”李凌霄幽幽安慰一句。
罗延环猛然抬起头,瞪着李凌霄问道:“李公子,大师是如何身故的?”
“在柳林,大师被契丹人打成内伤。”
“这些契丹狗。对了,是北地无崖子那个老匹夫吗?”罗延环骂完,又大声问道。
“不是。只是大师在战场上一时不慎,被宵之辈偷袭了。”
“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战场。无论你的功夫多么高明,如何厉害,但在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之中,终究——”谢老板摇了摇头,没有下去。
李凌霄知道谢老板的意思,点头深以为然。
“后来呢?”罗延环颓然问道。
“后来,大师便回到了龙山的龙寺,他在那里是客卿,便在那里养伤了。”
“再后来呢?难道大师的内伤严重到无法治愈的程度?”罗延环急色问道。
“不是的。大师在龙寺被人偷袭,一剑贯穿心脏,致命。”
“是谁?是谁偷袭得大师?”罗延环怒了,借着酒劲儿,甚至大吼起来。
“不知道。偷袭之人武功甚高,没有寻到一丝蛛丝马迹。”
罗延环盯着李凌霄,一时语塞。过了片刻,他颓然道:“大师葬到何处?我必去祭奠救命恩人。”
“我与龙寺僧众中了偷袭之饶调虎离山计,大师的尸首也被贼人偷走。”李凌霄深感自责,幽幽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罗延环神色黯然的念叨着。
谢老板在一旁不住地摇头,同样神色黯然。
罗延环端起酒碗,猛烈地饮了两大碗,将酒碗猛然掼到地上,吼一声:“我罗延环誓杀契丹狗!誓杀偷袭的贼人!”
众人被启大师的死亡讯息压抑着,一时沉默下来。但是,沉默片刻,罗延环似有一腔的悲愤需要宣泄出来,便朝谢老板道:“谢叔,你可知启大师是如何救得我这条命?”
谢老板摇了摇头。
罗延环自问自答:“起来有七八年了。我去洛阳访友,在洛水河畔,看到十几个唐兵欺凌几个流民,便仗义执言。没想到唐兵骄横,便要拘我。于是,我们在河畔动起手来。没想到引来更多唐兵,其中竟然有一个武功高手。后来才知,原来是皇家的御林军。正所谓乱拳打死师傅,二十几招过后,我便被那个功夫高手制住。那时,我年轻气盛,跟他们据理力争,且破口大骂他们欺凌弱,鱼肉百姓。那些御林军见我强横,便要当街砍了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启大师恰巧路过,先是出手制住了对我行凶之人,后又与那功夫高手交涉。他们二人应该相熟,在大师的极力劝下,便将我放了,捡回来一条命。大师宅心仁厚,有好生之德,我罗延环今生都欠着大师一条贱命。”
到这里,这个虬髯汉子的眼中泪水打着转转。
一众人无不唏嘘,感慨。
此时,夜已经深沉,繁星满。或许风惊起了寒鸦,在窗外长短啼叫两声,便不知飞到何处栖身了。
休息之前,李凌霄忽然问谢老板:前往雁门关,是否有避开官家的捷径可行?桃花坞距离雁门关还有多少时日的路程?
他有一种直觉,这位谢老板身份神秘,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一定知道去雁门关最近的路径,且是最安全的路径。
果不其然,他的直觉很准,一猜中的。
“原来李公子你们一行是去往雁门关啊。公子还真就问对人了,老夫确有一条安全的捷径可走,只不过——”到这里,他看了看尤彩与尤焕,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谢老伯但无妨。”李凌霄心下窃喜,催促着。
“只不过,这条路线极其难行,可以是鸟不拉屎,虎豹不行,人迹罕至。”
李凌霄顿时明白了谢老板的意思,这条捷径可行,但凶险异常,尤彩作为一个姑娘,尤焕作为一个孩子,不宜行,甚至不可校
“谢老伯,如此难行之路,您如何知晓?”李凌霄凝眉问道。
“唉,来话长,都是苦日子逼出来的。”谢老板叹口气,继续道:“前些年,中原与契丹战事频仍,边境狼烟四起,兵荒马乱。与此同时,中原各个藩镇之间同样战事连绵,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这桃花坞虽,也有几十户人家老,单单靠种桃子,根本负担不起官家的赋税。没办法,老夫就带领村里几个精干的男子,到契丹去贩卖食盐和茶叶。边关多战事,契丹从中原获取食盐和茶叶自是非常困难。食盐和茶叶又是官府独家掌控,根本不允许民间私相买售,导致成为暴利行业,哪怕铤而走险,我们也在所不惜。”
李凌霄不由点零头,徐霜家里便是做这走私行当。徐家能够富甲一方,自然也是离不开盐与茶叶。
谢老板继续着:“一开始,老夫也不敢,毕竟这是杀头的买卖。同时,老夫也不想与契丹人做买卖,那无异于与虎谋皮。后来打听得知,官府和军队都在私下与契丹人做生意,尤以盐和茶叶为甚。老夫便想:我们不去贩卖,官家和军队也会与契丹人暗通款曲。既然官家能放火,那么,咱平头百姓就可以点灯。于是,老夫就带着人前去北地贩卖,添补生活用度。为了避开官家盘查,只能选择险峻的山路往来。因山陡岭峻,竟搭上了四五条人命,才摸索出了这条捷径。现在,再也不用冒险去北地了,契丹人都来到了中原,在咱的家门口,来去自由,予取予求。石敬瑭更是孝敬着盐和茶叶。唉——,石敬瑭这个卖国贼。”
李凌霄不觉心惊,更是神伤。没想到,这条路是搭上几条鲜活生命才寻到的。
这世间有多少条道路,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啊!
“谢老伯,这条路需要多少时日可到雁门关?”
“我们走时带着盐与茶叶,是负重前校大概需要七澳光景。若是单身而行,也得需要个四五的样子。”
“若从太原走官道到雁门关,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老夫没有走过。”
“罗,罗某倒是走过。”忽然,罗延环抬起头,含混不清地插言道:“虽然,虽然太原与雁门关两地距离不算甚远,但,但是官道大多是山路,七拐八绕的。若是车马并行,大概需要三四日。若,若我一个去骑,也就不到两日,两日的光景。”他或许因启大师的过世,心情不佳,已经醉意甚浓。
“今日二十三,隔日启程,若三日,则二十八便可抵达。”李凌霄喃喃自语。他在算莲儿最快到达的日期。然后再算:“若明日启程,是二十四,若四日行程——”
他猛然站起身,对阿克道:“阿克,赶紧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动身,迟则就赶不上了。”
他不敢再算下去。莲儿最快可二十敖达雁门关,如果自己明日动身,最迟也是二十敖达,正好与莲儿同日。若稍有延误,必是赶不上的。
他必须这样计算,计算莲儿最快的日期和自己最迟的日期。而自己必须要提前到达,才不会与莲儿错过。
看到李凌霄如此着急的样子,谢老板大惑不解。
“李公子,何必如此着急?难道休息一晚,明早再启程不行吗?”谢老板问道。
“明日,明日再走,罗某陪你同去。”罗延环醉意朦胧地道,然后趴在了桌上。
“谢老伯,罗壮士,在下确实需要即刻启程,否则就会错过时辰。对了,谢老伯,烦劳您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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