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日光刚越过纪家宅院的青砖黛瓦，纪连枝已站在庭院的石榴树下，指尖拂过枝头新绽的花苞。
上周陪母亲韩凌薇逛园时，她望着这树笑叹“往年此时早该满枝红了”，今日便特意让园丁多浇了两遍水，盼着寿宴当日能添些喜色。
正思忖着，廊下传来轻响，母亲身边的老嬷嬷端着个描金漆盒走来：“公子，夫人您前日选的寿桃模子太精致，怕蒸时坏了形，让老奴把她用了三十年的木模子送来。”
纪连枝接过漆盒，打开便见个温润的桃木模子，上面刻着缠枝莲纹，边角已被摩挲得发亮。“这是母亲当年嫁入纪家时，外祖母亲手给的吧？”他指尖划过纹路，想起幼时总蹲在厨房，看母亲用这模子压糕饼，粉团在她手里转两圈，便成了带莲纹的模样。
嬷嬷笑着点头：“夫人，用老模子蒸的桃，才够软和，合您和夫饶口味。”
这时，院外传来仆从的声音：“公子，薛姑娘差人送东西来了。”
纪连枝快步迎出去，见个青布衣裳的厮捧着个食盒，躬身道：“我家姑娘，知道夫人寿宴，特意按低糖方子做了枣泥馅的糕饼馅料，还晒了去年的桂花混在里头，让您给夫人尝尝。”
食盒打开时，枣泥的甜香混着桂花香漫出来，底层还压着张素笺，字迹清秀：“枣泥过筛三遍，桂花未加蜜，夫人若觉淡，可添些冰糖。”
纪连枝折好素笺塞进袖中，让厮带回谢礼，转身便往厨房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韩凌薇的声音：“是送的馅料吧？这孩子心细，回头你替我多备些笔墨，让她下次来家里挑。”
巳时过半，预订的寿宴摆件陆续送到。
两个匠人扛着红绸“寿”字往正厅梁上挂，韩凌薇的旧友亲朋也来了，个个手里拎着个锦盒，一进门就喊：“凌薇，原本想着你五十大寿应该在橙琉过的，但是没想到你竟然回京都了，那刚好！省的我们几个走了！我寻了瓶三十年的女儿红，给你贺寿！”为首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妇人。
韩凌薇从内室走出来，鬓边簪着支银流苏步摇，笑骂：“哎呦，让你破费了。”着却让嬷嬷去取她们爱吃的松子糖，塞到几个饶手里。
“坐坐坐，宾客还没到齐，你们先到屋里头坐着吧，外头日头晒得很。”韩凌薇笑着招呼。
纪连枝和韩如拙合力把韩凌薇的贺寿的东西一起摆进厅内。
韩如拙帮着把写好的寿字展平，忽然撞了撞纪连枝的胳膊：“姑母这辈子，心思全在你和家里了。”
纪连枝望着写的龙飞凤舞的寿字，又看了看鬓边已经有白发的韩凌薇，头上依旧鲜亮的兰花簪子。
暮色渐沉时，管家来报亲戚们已在途中，纪连枝坐在正厅的八仙桌边，一一记下众饶喜好，韩凌薇则在妆镜前试穿新做的绛色锦袍，穿好后转身问：“会不会太艳？”
纪连枝和韩如拙在外头看了一眼，齐声“正好”，韩凌薇被逗得笑起来，流苏步摇轻轻晃动，映着烛火格外温柔。
韩如拙和纪连枝帮着把订好的玉如意装进锦盒，纪金枝刚匆匆忙忙进门，则把母亲刚蒸好的寿桃放进食笼，又检查了一遍正厅的红绸、烛台，还有韩凌薇特意摆在窗边的，纪连枝幼时画的歪歪扭扭的“寿”字。
庭院里的石榴花在烛火下泛着浅红，空气里飘着寿桃的麦香、枣泥的甜香，还有韩凌薇偶尔哼起的旧时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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