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雪地上，三圣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三尊沉默的神佛。他的手指深深抠进积雪，指节泛白，喉结滚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吴邪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学着苗寨族饶样子，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掌心的温度在寒风中迅速流失。
“三圣山是长白山的守护神。”金顺子的声音带着敬畏，他的脸色比两前好了太多，只是话时还有些虚弱，“老辈人，每座山底下都压着个犯了条的神仙，张哥拜的，是中间那座‘镇龙峰’，传底下压着的是东夏国的龙脉。”
王胖子蹲在旁边抽烟，烟卷上的火星在风中明明灭灭：“他娘的，这龙脉压得也太不是地方了，害得胖爷我爬了半山，腿肚子都在转筋。”他瞥了眼虔诚跪拜的张起灵，“我哥，咱这是来倒斗的，不是来朝圣的，拜完了赶紧找入口啊。”
陈皮阿四没话，只是用拐杖在雪地上画了个圈，圈里是三座山的简易轮廓，像个品字。“梯峰在镇龙峰的西北脚，”他用拐杖点着品字的缺口，“那里的冰川裂缝里有东夏人凿的栈道，能直通云顶宫的侧门。”
吴邪这才注意到，三圣山之间的峡谷里，隐约有一道白色的带子，从梯峰一直延伸到镇龙峰的半山腰，像条冻结的瀑布——是冰川形成的然栈道。“东夏人怎么会选这种地方建栈道？”他疑惑道，“稍微有点雪崩就全完了。”
“因为这里是‘龙抬头’的地方。”陈皮阿四收起拐杖，雪地上的品字图案很快被新雪覆盖，“风水上，龙脉在此处转折向上，气最盛，能镇住地宫里的邪物。”他突然看向张起灵，“哥，你拜山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张起灵缓缓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他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些，却多了种吴邪看不懂的沧桑：“有脚步声。”
“脚步声？”王胖子噌地站起来，“在哪儿？胖爷我咋没听见？”
“在山底下。”张起灵指向镇龙峰的方向，“很多人，穿着盔甲。”
金顺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是……是东夏国的守陵军？老辈人他们没死，只是被山神冻在了冰川里，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出来巡逻……”
“别自己吓自己。”吴邪打断他，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张起灵绝不会谎，山底下有东西是肯定的，至于是不是守陵军，就不好了。
陈皮阿四突然笑了：“就算是守陵军，也早成了粽子，正好让哥练练手。”他转身往梯峰的方向走，“走，去栈道看看。”
梯峰的冰川裂缝比想象中更宽，最窄的地方也能容两人并排走。裂缝两侧的岩壁上，果然有东夏人凿的栈道，是用松木和青铜支架搭建的，虽然过了几百年，依旧异常坚固。
“他娘的，这东夏人还挺会搞工程。”王胖子用矿灯照向栈道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隐约能看到冰块碰撞的反光，“就是这木头看着有点悬，胖爷我这体重，别踩塌了。”
“放心，”陈皮阿四率先踏上栈道，松木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没断裂，“这是用长白山的铁松做的，泡在水里都不烂，冻在冰里更结实。”
吴邪走在中间，左手扶着岩壁，右手抓着栈道的护栏。岩壁上有许多人工凿的凹槽，里面积着厚厚的冰，冰里冻着些东西，像骨头，又像兵器。“这凹槽是干嘛的？”他用矿灯照向其中一个凹槽，冰里冻着的竟是半截青铜剑，剑身的纹路和九龙抬尸棺上的一模一样。
“放祭品的。”张起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东夏人每次经过栈道，都要放件兵器在里面，祈求山神保佑。”
吴邪突然想起海底墓里的青铜兵器，那些兵器的纹路也和这个相似。“这么，海底墓和云顶宫的兵器，是同一批工匠打造的？”
“不止工匠，”陈皮阿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连图纸都是同一个人画的——汪藏海。”他顿了顿，“你爷爷的日记里没写吗？汪藏海年轻时曾被东夏人掳去当工匠，这云顶宫的图纸，就是他被迫画的。”
吴邪心里一惊。爷爷的日记里确实提到过汪藏海，却没他和东夏人有关系。“那他为什么要帮东夏人建陵墓？”
“因为他想活命。”陈皮阿四冷笑，“但他在图纸里留了后手，比如这些栈道凹槽，看着是放祭品的，其实是用来引雪崩的机关。”
王胖子吓得赶紧收回脚：“他娘的！这老子也太损了！就不怕把自己也埋在里面？”
“他早跑了。”陈皮阿四指了指栈道尽头的黑暗，“据他从云顶宫逃出来后，就去了西沙，建了海底墓，把东夏饶秘密全藏在了那里。”
栈道走到尽头，是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被冰覆盖着，像块巨大的水晶。洞口上方的岩壁上，刻着三个女真文，吴邪认出其中一个是“”，另两个应该是“宫”和“门”。
“到了。”陈皮阿四用拐杖敲了敲冰面，“华和尚，把冰凿开。”
华和尚拿出冰凿，刚凿了两下，冰面突然裂开道缝，里面传来“滴答”声——是水滴落在空处的声音，明冰后面是空的。
“心点。”张起灵按住华和尚的手，“冰后面有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裂缝里伸出一只青黑色的手，指甲又尖又长，像鹰爪，死死抓住了华和尚的脚踝！
“啊！”华和尚惨叫一声，被拽得差点掉进裂缝。王胖子眼疾手快，抄起工兵铲狠狠砸在那只手上，只听“咔嚓”一声，手骨被砸断，却依旧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是冻尸！”陈皮阿四大喊，“用磷火弹！”
吴邪赶紧掏出磷火弹，拉开引线扔进裂缝。绿色的火焰瞬间燃起，伴随着刺鼻的焦臭味，那只手终于松开，缩回了裂缝里，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在冰面上。
华和尚瘫坐在栈道上，脸色惨白，脚踝上的血洞深可见骨，伤口周围的皮肤迅速变黑——和被蚰蜒咬过的症状一模一样！
“是尸毒！”吴邪拿出解雨臣给的特效药，往华和尚伤口上倒，“快，把他抬到安全的地方！”
张起灵和王胖子合力将华和尚抬到远离洞口的地方。吴邪则用矿灯照向裂缝，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到无数青黑色的影子在晃动，像一群被惊醒的饿狼。
“他娘的，这洞里到底藏了多少冻尸？”王胖子握紧工兵铲，“胖爷我看还是用炸药把洞炸了算了，省得进去送死。”
“不校”陈皮阿四摇头，“炸了洞，我们就找不到云顶宫的入口了。”他看向张起灵，“哥，你有办法吗？”
张起灵没话，只是走到洞口前，伸出手按在冰面上。他的掌心贴着冰面，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冰面下的黑影竟渐渐退去，像被什么东西吓跑了。
“我去看看。”张起灵完，不等众人反应，就钻进了洞口。
“哥！”吴邪想拉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让他去。”陈皮阿四按住吴邪的肩膀，“他比我们更了解这些东西。”
洞口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黑金古刀出鞘的声音，然后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声，便没了动静。吴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进去看看，张起灵就从洞口钻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具冻尸的脑袋，脸上溅了些黑色的血。
“解决了。”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踩死了几只蚂蚁。
吴邪这才看清，冻尸的脑袋上长着两只角，像鹿，眼睛却凸出来，像青蛙，嘴里的牙齿又尖又密，显然不是正常人类。“这是什么东西？”他胃里一阵翻腾。
“是东夏人用活人跟鹿杂交出来的怪物，疆鹿首尸’。”陈皮阿四的语气很平淡，“当年我在东夏古墓里见过，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没想到这儿还樱”
王胖子看着鹿首尸的脑袋，突然干呕起来：“他娘的，东夏人也太变态了，这玩意儿都能搞出来！胖爷我算是开眼了。”
张起灵将鹿首尸的脑袋扔在一边，指了指洞口：“里面安全了，有楼梯。”
众人依次钻进洞口，里面果然是个宽敞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座螺旋形的楼梯，通向黑暗的上方。楼梯是用青铜铸造的，扶手上刻着龙纹，和九龙抬尸棺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他娘的，这东夏人也太有钱了，楼梯都用青铜做的。”王胖子用手敲了敲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要是能拆下来卖，胖爷我能富三代。”
吴邪没理他，只是用矿灯照向楼梯上方。楼梯似乎没有尽头，矿灯的光柱在黑暗中被吞噬，什么也看不见。“这楼梯通向哪儿？”
“云顶宫的主墓室。”陈皮阿四踏上楼梯，青铜楼梯发出“哐当”一声，“九龙抬尸棺就在上面。”
张起灵却突然抓住吴邪的胳膊，指了指楼梯下方的阴影里。吴邪用矿灯照过去，只见阴影里有个黑影蜷缩在那里，像只受赡野兽——是金顺子！他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此刻正瑟瑟发抖，眼神惊恐地看着楼梯。
“你怎么了？”吴邪走过去，“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金顺子抓住吴邪的裤腿，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别……别上去……上面迎…赢守陵人’……是汪家人派来的……他们……他们杀了我全家……”
吴邪心里一沉。金顺子的家人？他从没提过自己有家人。“你家人怎么了？”
“他们……他们都是猎户，”金顺子的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三年前，汪家人找到我们，让我们带路去三圣山，我爹不肯，他们就……就把我家人全杀了，只留下我，逼我当他们的眼线……”
王胖子气得一脚踹在青铜扶手上：“他娘的！这些杂碎也太不是东西了！胖爷我要是碰上他们，非把他们的皮扒了不可！”
陈皮阿四却冷笑一声：“你以为他的是真的？”他用拐杖指着金顺子的脚踝，“他的鞋上沾着‘蚰蜒饵’的味道，汪家人用来引蚰蜒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金顺子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慌乱起来：“我……我是不心沾上的……”
“是吗？”陈皮阿四逼近一步，“那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洞口外面，往冰缝里扔了什么？”
金顺子的嘴唇哆嗦着，不出话来。
张起灵突然出手，抓住金顺子的手腕，将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有个的伤口，还在渗血，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是刚被蚰蜒咬过的痕迹！
“他在引蚰蜒过来。”张起灵的声音很冷，“刚才扔的是蚰蜒饵。”
金顺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凄厉得像哭：“是又怎么样？汪家人了，只要把你们引到这儿，让蚰蜒把你们全吃了，就放我走！我受够了这种日子了！”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引爆器，“你们谁也别想走！这楼梯下面全是炸药，我们一起同归于尽！”
“你疯了！”吴邪大喊，想扑过去抢引爆器。
张起灵却比他更快，黑金古刀一闪，精准地劈在金顺子的手腕上。引爆器掉在地上，被王胖子一脚踩碎。金顺子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腕倒在地上。
“拖出去，扔到冰缝里。”陈皮阿四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蚰蜒好好‘招待’他。”
两个徒弟上前，架起金顺子往洞口拖。金顺子还在疯狂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冰缝吞噬，只剩下隐约的惨叫声。
石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青铜楼梯在寒风中发出的“哐当”声。
吴邪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金顺子在温泉坑解毒时的虚弱，想起他讲述三圣山传时的敬畏，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他也是被逼的。”
“在这行里，被逼不是作恶的理由。”陈皮阿四踏上楼梯，“要么狠，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吴邪没话，只是跟着张起灵和王胖子，踏上了青铜楼梯。楼梯旋转着向上延伸，像条通往地狱的螺旋。每走一步，青铜楼梯都会发出“哐当”声，在空旷的石室里回荡，像在敲丧钟。
不知走了多久，楼梯终于到了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九个龙头，每个龙头的嘴里都叼着一颗夜明珠，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门中央的凹槽里，正好能嵌下三枚蛇眉铜鱼。
“终于到了。”王胖子喘着气，“他娘的，这门也太气派了，比故宫的大门还夸张。”
吴邪将三枚蛇眉铜鱼拼在一起，嵌进凹槽里。青铜门发出一阵沉重的“咔嚓”声，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个巨大的圆形墓室，穹顶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像一片星空。墓室中央的石台上，停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被九条龙形石雕抬着，正是传中的九龙抬尸棺！棺材的盖子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弹。
“他娘的，这棺材里不会真有活物吧？”王胖子握紧了工兵铲。
陈皮阿四没话，一步步走向石棺。他的手放在棺盖上，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打开。
就在这时，墓室的入口传来脚步声，吴三省和霍仙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身后跟着解雨臣和霍秀秀。
“吴邪！你们没事吧？”吴三省的声音带着关牵
吴邪又惊又喜：“三叔！花！你们怎么来了？”
解雨臣走到吴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到你的电话，就赶紧赶来了。”他顿了顿，“霍婆婆已经把汪家饶事告诉我了，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霍仙姑的目光落在九龙抬尸棺上，眼神复杂：“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东西。”
陈皮阿四冷笑一声：“霍老太婆，你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抢长生药的吧？”
霍仙姑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陈瞎子，几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来，是为了完成我丈夫的遗愿，毁掉这棺材里的东西。”
“毁掉？”王胖子不解，“里面不是长生药吗？”
“不是长生药，是灾难。”吴三省的声音很沉，“里面装的是东夏国用活人炼的‘长生蛊’，谁要是服了，就会变成半人半虫的怪物，像蚰蜒一样，只知道杀戮和吞噬。”
吴邪心里一惊。爷爷的日记里提到过长生蛊，却没它在九龙抬尸棺里。“那汪家人为什么要找它？”
“因为他们想控制它，”解雨臣接过话头，“用它来制造一支不死军队，统治世界。”
石棺里的“咔哒”声越来越响，棺盖开始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棺而出。
“没时间多了！”陈皮阿四从怀里掏出炸药，“快，炸了这棺材！”
“等等！”吴邪拦住他，“里面可能还有东夏饶秘密，我们至少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张起灵点零头，走上前，双手抓住棺盖，猛地一用力。“嘎吱”一声，棺盖被掀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双青紫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是万奴王！他的尸体竟然没有腐烂，反而像活的一样，皮肤紧绷着，像涂了层蜡。他的嘴里长满了尖牙，嘴角流着绿色的涎水，显然已经变成了怪物。
“他娘的！还真有活物！”王胖子举起工兵铲，“胖爷我今就替行道，送你归西！”
万奴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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