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关死寂,唯闻深渊雾气无声流淌。沈承钧右眼莲瞳之力已然消退,那窥见万物道纹的神异视野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虚脱般的疲惫和眼眶中持续的、微弱的温热福
然而,方才莲瞳所见父亲体内那触目惊心的景象——黯淡欲熄的生命光点、疯狂肆虐的毁灭黑纹、尤其是那布满裂痕、几近崩散的神魂本源——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神魂崩裂…弑神箭的恶毒,远超想象。这已非寻常药石乃至真龙之气所能挽回。
他低头,看着怀中父亲那张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脸庞。二十年模糊的记忆碎片与近日种种艰难浮现心头:幼年时那双有力的大手、离别时模糊的背影、再见时那隐忍的目光、决绝的龙渊剑气、以及最后替他挡下风娶承受弑神贯体之痛…
恨吗?自然是恨的。恨他二十年缺席,恨他让自己与母亲流离失所,恨他直至此刻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出现。
可这恨意之中,不知何时,已掺入了太多别的东西。是那血脉相连的悸动?是那并肩死战的悲壮?还是…看到他为自己燃烧寿元、重伤濒死时,那无法抑制的刺痛?
沈承钧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拂开父亲额前被血污黏住的灰白发丝,触手一片冰凉。他心翼翼地,再次将微弱的意念沉入右眼,试图感受那青莲种子的状态,期盼它能再次带来奇迹。
莲瞳无法主动开启,但凭借那微妙的联系,他仍能模糊地感知到父亲体内生机的流逝速度——如同指间流沙,无法阻挡。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真的…
一个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念头无法抑制地浮现:父亲余下的时间,或许…不足七日。
“七日…”沈承钧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个数字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二十年空白,换来的竟是区区七日的相伴?而且还是以这种濒死的状态?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愤、不甘、怨怼与无尽酸楚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喉咙,让他几乎要嘶吼出声。他猛地握紧了父亲那只冰冷僵硬的手,仿佛想要从中榨取一丝温暖,又仿佛想要将其捏碎。
“二十年…”他低下头,额头抵在父亲冰冷的额头上,身体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泣血般的质问,“你欠下的债…整整二十年!就这么…就想用这七…还清吗?!”
“将死之父...比孤儿更孤独。”这一刻,他忽然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孤儿至少还能幻想父母的温暖,而他,刚刚触碰到一丝父亲的轮廓,却要眼睁睁看着他在眼前消散,再次被抛入永恒的孤独之郑
这太残忍!比从未得到,更加残忍!
他不甘心!
右眼之中的青莲种子似乎感受到了他剧烈波动的情绪,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生机,努力滋润着他同样残破的身体,也试图通过那无形的联系,向萧云隐渡去一丝微弱的生机。
但这生机对于神魂崩裂之伤,无异于杯水车薪。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沈承钧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左眼扫视着这片绝地。被封死的关隘,深不见底的绝灵峡谷…哪里才有生机?!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灰黑色雾气弥漫的深渊。
莲瞳初睁时那一闪而逝的模糊感应再次浮现——在那深渊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与父亲的本源隐隐呼应…
那是什么?是错觉?还是…唯一的希望?
他再次尝试集中精神,试图主动激发莲瞳,却只换来右眼一阵剧烈的刺痛和更深的疲惫,根本无法成功。
必须下去!必须去那深渊之下看看!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但他此刻的状态,背负着同样重赡父亲,如何能深入那绝灵死地?那峡谷散发出的气息,足以让任何修士灵力滞涩,修为大跌,更何况他们这等重伤之躯?
下去,可能同样是死路一条。
可是,留在原地,等待父亲的,唯有七日后神魂彻底崩散,身死道消。
绝境中的选择,从来都只有更坏,没有最好。
沈承钧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死寂气息的空气,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
他轻轻将父亲放平在地,撕下身上还算干净的布条,心翼翼地为其包扎胸口的创伤,尽管知道这于事无补。然后,他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死死盯住那翻滚的深渊雾气。
他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情丝道基的柔韧、无相神力的狂暴、甚至那晶化诅咒带来的冰冷死气,将它们粗暴地压制、糅合,试图在这绝灵之地,强行开辟出一条通往深渊的路径!
每凝聚一分力量,他都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欲坠。
但他没有停下。
父债子偿?不。
这一次,他要逆改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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