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九叔与秋生。
二人心急如焚，一路飞奔，终于赶到了镇子边缘的戏台。
远远便瞧见戏台方向灯火通明，锣鼓家伙敲得震响，咿咿呀呀的唱腔随风飘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
二人一口气冲到戏台入口，定睛一看，秋生先是松了口气。
只见文才那子，正孤零零地坐在戏台正下方最前排的位置，怀里还抱着啃了一半的甘蔗，脑袋随着戏台上的节奏一点一点的，看得那叫一个投入。
“师傅，您瞧！”秋生咧嘴一笑，指着文才，语气轻松了不少：“他这不是好端赌嘛！还乐在其中呢！您还什么这戏是唱给鬼听的！”
九叔却不像秋生那般乐观，他面色依旧沉肃，锐利的双眼扫过空荡荡的戏台周围，眉头皱得更紧了，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懂什么！”
九叔低斥一声，从道袍内袋摸出两片翠绿柳叶。
他将柳叶夹在指间，口中飞快地默念了几句咒语，随即屈指一弹，两片柳叶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贴在了秋生双眼的眼皮上。
“闭眼，凝神！”
秋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意从眼皮上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缓缓渗入眼内。
“睁开！”九叔沉声道。
秋生依言睁开双眼，再次向戏台方向望去。
这一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双腿都有些发软。
原本空空如也的戏台下方，此刻哪里还是空无一人！
密密麻麻，影影绰绰，或站或坐，挤满了形态各异、难以名状的“观众”。
有的穿着早已过时的前清官服，顶戴花翎；有的身着破烂不堪的短打，形容枯槁；有的则是绫罗绸缎，像是富家翁妇的打扮，只是那脸色，无一不是青白交加，双目空洞无神，身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森森寒气。
这些“人”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对于九叔和秋生的到来，竟似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戏文之郑
秋生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浑身上下的汗毛都根根倒竖起来，下意识地往九叔身后缩了缩，牙齿都开始打颤。
“师、师傅……这……这……这都是些什么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了。
九叔面色不变，只是语气更加低沉：“现在知道怕了？哼，这才是阴戏该有的场面。”
秋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戏台之上，只见伶人唱念做打，身段倒也专业。
而在戏台的四个角落，靠近顶棚横梁的位置，各杵着一个手持乌黑哭丧棒，身穿陈旧皂隶服饰，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的高大身影。他们如石雕般纹丝不动，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师傅，那，那四个……是何方神圣？”秋生喉咙有些发干，指着那四个身影，声音压得极低。
“那是鬼差。”
九叔面色不变，解释道：“负责维持阴戏秩序，防止有不开眼的恶鬼闹事，也防止阳人误闯，扰了这些‘朋友’看戏的雅兴。”
秋生听得头皮发麻，一颗心怦怦直跳。
再看文才，那子依旧浑然不觉，嘴里嚼着甘蔗，吧唧作响。
时不时还为戏台上的表演拍手叫好，在这群青面獠牙的“鬼观众”中，显得格外扎眼，也格外……美味。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破旧红衣，面色惨白如纸的女鬼，注意到了阳气活络的文才。
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文才身上滴溜溜一转，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舌头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悄无声息地朝着文才飘了过去，显然是想找个新鲜的替死鬼。
“不好！”
九叔心头一紧，袖中符纸已然扣在指间，正要出手。
突然，一道淡雅的紫影如同轻烟般飘过。
一个身穿华美紫纱罗裙，梳着精致繁复古代发髻，身姿婀娜的女鬼，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红衣女鬼的身后。
这紫衣女鬼气质清冷高贵，容貌堪称绝色，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怨。
只见她甚至未曾动手，仅是凤目一瞥，那红衣女鬼便如见了猫的耗子，尖叫一声，化作一缕黑烟狼狈逃窜，连个屁都不敢放。
紫衣女鬼缓缓飘至文才面前，静静地注视着他。
文才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感觉到一股幽幽的目光，他下意识地转过头。
紫衣女鬼对着他，红唇微启，轻轻吹了一口气。
一股带着奇异兰花幽香的阴风拂过文才的面颊。
文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待他再睁眼时，怀里啃了一半的甘蔗“啪嗒”一声掉在霖上，滚了几圈。
只见原本空旷的视野里，不知何时，竟黑压压地站满了形态各异的“人”！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披头散发，有的还穿着寿衣。
“哇！搞什么啊？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呢，怎么眨眼工夫就冒出来这么多人？还都奇装异服的。”
文才捡起掉在地上的甘蔗，拍了拍上面的土，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嘟囔着。
他左右张望，发现这些新来的“观众”一个个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戏台，鸦雀无声，竟没人搭理他。
“喂，我各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出个声，吓了我一大跳！”
文才略带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觉得这些人忒没礼貌。
站在他面前的紫衣女鬼，她见文才这副模样，不由掩嘴轻笑，声音清脆悦耳：“公子方才只顾着欣赏台上好戏，看得那般入神，自然未曾留意身旁何时多了些同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让文才听得骨头都酥了半边。
他呆呆地看着丽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只觉得心头鹿乱撞，砰砰直跳，先前那点疑惑和不满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文才傻呵呵地笑着，脸颊微微发烫：“姑娘的是，都怪我，是我看得太投入了。”
他觉得眼前这位丽姑娘，不仅人长得比仙还美，话还好听，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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