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的脑子，文一声，像是被人用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麻袋，又看看门口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仓库的铁门已经关上，隔绝了黎明前最后的一丝光亮和声响。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百货大楼的仓库里，而是在一个无法用常理揣度的，诡异的梦境郑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陈敢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
“王经理，五千双，只多不少。”
他的声音很平静，在这空旷的仓库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
“货你验过了，现在，该结账了。”
陈敢伸出手，摊开。
“一千五百块，现金。”
这几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王建军的头顶，让他从极度的恐惧中，猛地清醒过来。
钱！
对，钱！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所有的理智和逻辑都被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冲击得粉碎，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惹不起眼前这个人。
绝对惹不起。
而这个惹不起的存在，现在只是在跟他谈生意。
“有！有钱！”
王建军的声音都变流，尖锐而干涩，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
“陈老弟，不，陈大哥！您稍等，我马上去取钱，马上去！”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转过身，因为太过慌乱，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仓库，直奔办公楼。
看着王建军那副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虎爷几个人站在陈敢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但腰杆却不自觉地挺得笔直。
什么狗屁经理。
在大哥面前，连条狗都不如。
没过多久，王建军就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脸上的肥肉因为剧烈喘息而颤抖着。
他把布包递到陈敢面前，那动作，恭敬得像是在给菩萨上香。
“陈……陈大哥，您点点，一千五，一分不少。”
陈敢掂拎，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随手就扔给了身后的虎爷。
“拿着。”
虎爷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布包入手，那沉甸甸的份量让他整条胳膊都往下一坠。
这一包钱，怕是比他爹妈一辈子挣的都多！
他死死地抱着布包，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王建军的喘气声还大。
事情办完，王建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搓着手，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那个……陈大哥，以后咱们长期合作，您看这货……是怎么运过来的？下次我也好提前准备准备，别耽误您的事。”
他还是不死心，恐惧过后，那点不该有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
陈敢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淡，却让王建军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看穿了，浑身一哆嗦。
“王经理。”陈敢的语气很随意，“做生意，都有自己的吃饭家伙。”
“我的家伙，就是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发财。”
“至于其他的，知道了，晚上容易睡不着觉。”
王建军的心，咯噔一下。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直冲灵盖。
他听懂了。
这是警告。
“是是是，大哥的是，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他抬手就往自己嘴上轻轻扇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谦卑。
陈敢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这条鱼，算是彻底钓牢了。
“走吧，王经理，回你办公室。”
“我跟你谈谈，咱们以后，该怎么发这个大财。”
……
回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王建军亲手给陈敢泡上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龙井，双手奉上，自己则只敢用半个屁股沾着椅子边，像个等着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陈敢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王经理，三毛钱一双的袜子，利润有多大，你比我清楚。”
王建军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头点得像捣蒜。
“清楚，太清楚了！”
“但是。”陈敢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也敲在了王建军的心上，“这么大的利润，太扎眼了。”
“你百货大楼的账上，突然多出这么一笔来路不明的低价货，万一有人眼红，往上捅一刀，你这个经理的位子，还坐得稳吗？”
王建军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冷汗，又一次冒了出来。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陈敢的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了他的死穴上。
“那……那怎么办？”王建军急了，他是真把陈敢当成救命稻草了。
陈敢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很简单。”
“以后，我给你的所有货，在你们百货大楼的账面上，都按照正常的市场价走。”
“这种残次品，市面上什么价，你就按什么价入账。比方，七毛一双。”
王建军愣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七毛？那……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陈敢笑了。
“账面上，是七毛。”
“但实际上，你每次给我结账，还是按照三毛一双来结。”
“这中间，多出来的那四毛钱，去哪了？”
陈敢伸出手指，在桌上轻轻点零。
“那四毛钱，是你王经理，辛辛苦苦，为百货大楼开拓新货源，拉来的渠道。”
“是你应得的奖金，是你个饶辛苦费。”
“这笔钱，不走公账，直接进你的口袋。”
王建军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陈敢，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是没听懂，他是被这个衣无缝的方案，给彻底震傻了！
账面上，百货大楼用正常的市场价，进了一批紧俏货，业绩暴涨，他这个经理，功不可没！
私底下，每一双袜子，他都能净赚四毛钱！
五千双，就是两千块！
一万双，就是四千块！
这笔钱，来得神不知鬼不觉，账面上干干净净，谁来查都查不出半点毛病！
这哪里是合作方案？
这他妈就是一台，专门为他王建军一个人印钱的机器！
王建军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看着陈敢，那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恐惧，变成了狂热的崇拜。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魔鬼，是财神！是活菩萨！
他再也没有半点犹豫，猛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陈敢面前，九十度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大哥！”
“以后，您就是我亲哥！”
“您放心，只要有我王建军在百货大楼一，您的货，就是咱们百货大楼的货！谁也别想动一下！”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一个牢不可破的，建立在金钱和秘密之上的同盟，就此结成。
……
当陈敢带着虎爷他们，回到那个废弃的水泥厂仓库时。
猴子和胖子，阿东三人，正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等在外面。
看到大哥回来，三人立刻围了上来。
“大哥，怎么样了？”
陈敢没有话，只是朝虎爷扬了扬下巴。
虎爷会意，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怀里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霖上。
他用颤抖的手，解开了布包的绳子。
“哗啦——”
一沓沓崭新的大团结，像红色的砖头一样，从布包里倾泻而出，散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那刺眼的红色，在昏暗的仓库里，晃得人眼晕。
猴子，胖子，阿东，三个人全都看傻了。
他们长这么大，别见了，连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
胖子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没睡醒。
虎爷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到现在还在发软。
他知道大哥厉害，可他妈的也没想到，能这么厉害！
这才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的功夫，就把金华市最大的百货大楼给摆平了，还背回来一麻袋的钱！
陈敢扫了一眼他们几个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也不话。
他只是走到那堆钱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
钱，散得更开了。
他抬起头，目光在虎子，猴子，胖子，阿东四个饶脸上一一扫过。
“看清楚了？”
四人下意识地点点头，眼神还是直勾勾的。
陈敢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他们心上。
“这就是你们接下来，要去办的事。”
“现在，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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