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篮子鸡蛋都要逐个检查？为啥查的如此严？”
“外来的吧？知府公子遇害，如今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查得能不严吗？”
转眼进入谷雨时节，一场暴雨将南河府清洗的更加明媚。
距离画舫案结案已经过去七日，因府衙一直未能抓到逃犯杜生，导致府城变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府衙后堂，初歇的暴雨顺着房檐落下，却驱不散堂内凝固般的压抑。
砰！
一身绯红官服的杜明瑞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整整七日！杀害衡儿的恶奴连个下落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杜明瑞须发皆张，官袍袖口沾着溅出的茶水，瞪向下手的大嘴官员：“刘同知，这便是你给本府的交待？”
刘同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躬身站在堂下，官服后背已湿透一片。
他偷眼瞥向一旁的张通判，希望后者能帮自己几句好话。
然而，张通判却只是捻着胡须，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缉捕逃犯乃是刘同知负责，他可不愿趟这趟浑水。
其他几人也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回禀府尊，下官已加派三班衙役，封锁了所有出城要道……”
刘同知本想辩解几句，但望着怒气不断上升的上峰，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封锁？”杜明瑞冷笑一声，从案几后踱步而出，乌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声响，“那杜生莫非插翅飞了不成？还是...“他突然逼近刘同知，“有人暗中相助？”
众人心脏猛地一跳，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刘同知生怕杜明瑞给自己扣上帽子，立刻扑通跪地：“府尊大人明鉴！绝不可能有人相助......”
恰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刘同知的辩解。
众人转头，只见司狱官匆匆入内，单膝跪地：“禀府尊大人，犯女红袖称有要事相告，......能助官府捉拿杜生。”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杜明瑞眉头一皱，眼中闪过精光：“带上来。”
张通判见状，连忙出列：“府尊大人，下官知您报仇心切，但犯女之言不可轻信。”
杜明瑞眯眼，冷声开口：“本府自有判断。”
独子杜衡的死与上面责怪他办事不利压力，都让杜明瑞彻夜难眠。
如今他只想尽快抓住凶手，既为杜衡报了仇，也让此事尽快过去。
不多时，两名衙役押着红袖进入大堂。曾经风华绝代的花魁如今形容憔悴，素白囚衣挂在身上，脚镣拖过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她抬头时，几缕散乱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唯有一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犯女参见各位大人。”红袖艰难跪下，声音有些嘶哑。
杜明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你能助本府捉拿杜生？”
“犯女愿将功折罪。”红袖直视杜明瑞，眸中似有泪光闪动。“杜生.....他痴迷于犯女的舞姿，只要拿犯女做饵，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闻言，张通判突然开口：“你一个将死之人，为何突然要帮官府？”
红袖转向张通判，嘴角扯出一个凄然的笑：“大人明鉴，犯女不敢欺瞒，杀害杜衡公子，皆是那杜生教唆使然，犯女从头到尾也是被他给利用了。”
罢，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镣铐，“若能立功，不知可能免于一死？”
刘同知听后，如抓住救命稻草，急忙上前：“大人，此计可行！那杜生先前便因这红袖暴露身份，可见其用情至深，若知红袖要表演飞舞，必会冒险前来！”
“哼，哪有人会因为看一段舞前来送死？”张通判冷哼一声。
“若是寻常的舞自然不会，若是临死前的最后一舞，他必定会来，此乃阳谋！”
“若是他不来呢？”
“两位大人不必再争了，若杜生不来，犯女甘愿赴死！”
听着几饶话，杜明瑞沉吟不语，手指轻叩案几。
一阵风吹入，卷起几片枯叶落在大堂。
“但犯女还有个条件。”
“哦？”杜明瑞眯起眼睛，声音再冷几分：“死囚也配谈条件？”
“不是令大人为难的事。”红袖深吸一口气：“犯女想在画舫上表演最后一次飞舞，便当祭奠杜衡公子亡魂。”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只要府尊大人答应，犯女保证杜生会出现.....”
刘同知急不可耐：“大人，此乃赐良机！下官愿亲自布置人手...”
张通判却冷笑一声：“杜大人，下官总觉得此事蹊跷。这红袖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在杜生逃脱多日后才......”
“张大人！”刘同知打断道，“难道您要坐视凶犯逍遥法外？”
“够了！”
杜明瑞抬手制止二人争执，鹰隼般的目光锁定红袖：“本府准了。三日后，庆阳湖画舫。但你记住...”
他突然俯身，官帽阴影笼罩红袖苍白的面容，“若敢耍花样，本府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红袖平静地磕了个头：“犯女不敢。”
张通判见杜明瑞应下，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能安慰是自己多想了。
当衙役押着红袖退出大堂时，在门外微微踉跄，一缕日光恰好穿过树影，照在她单薄的背影上。
她抬头望了眼乌云初散的穹，明亮的眸中多了几分希冀的光。
五年前，情窦初开的她没能等来要等的人。
这一次.......又会如何？
阿生，你会来吗？
当日午后，夕阳如血，映照在汤府藏书楼内。
陆清河正陪汤婉婉对弈，一枚黑子悬在他指尖，迟迟未落。
“心不在焉的，不会又在想你的红袖姑娘吧？”汤婉婉轻哼一声。
陆清河刚要回答，忽听楼下传来急促脚步声。
桃火急火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姐，刚得到的消息，府衙那边张贴了布告。”
汤婉婉面色骤变：“什么消息？快！”
陆清河心头一紧，指尖的棋子又夹紧几分。
“布告上，红袖姑娘要在三日后，在庆阳湖画舫，表演最后一次飞舞。”
桃声音落下，陆清河手中黑子也随之落在了棋盘。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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