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周云止可不知道汴京正有人盼着他回去，他这一路巡视了八个榷场，如今到了南州府，南州府横溪路的榷场是他要巡视的最后一个榷场。
榷场一如既往的一片欣欣向荣，越王坐在马车上并没有下去，只微阖着双目似乎在憩，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等了许久，也没什么动静，越王轻轻叹了一口气：“乌延家这是出了个废物啊。”
他安排了老八在殷月皇帝乌延初吉身边，自兰叶公主替嫁一案真相大白于下之后，他便让老八怂恿鼓动乌延初吉发兵大景，毕竟当年和亲的公主竟然是假的，亦是有损殷月的颜面，往严重里便是当年的大景并没有把殷月放在眼里。除此之外，自他巡视榷场以来，一直明里暗里打压着殷月商队，甚至皇室派出的商队也一点面子不给，他都已经挑衅到了这个程度了，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樱
可惜他都做好被刺杀的准备了，真是无趣。
“算了，还是你去安排吧。”越王开口。
“义父……”卫遥有些犹豫。
“去吧。”越王神色淡淡地道，“闹大点，越大越好。”
“是。”卫遥垂首应声，然后起身下了马车。
越王又在马车里坐了一阵，便也走下马车，挥退左右，踱着步走进了榷场深处。
榷场里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有十人一队结保而来的商队，也有运送货物的大商队，官牙人往来其间，忙得脚不着地。
越王一路慢慢往前走，只觉得眼前这片建立在他心爱之人骨血之上的繁华热闹十分碍眼，正走着，他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定睛一看，是个脏兮兮的老乞丐，瘸了条腿还瞎了一只眼，脸上满是污垢，乱蓬蓬的头发打着结，身上满是异味。
这老乞丐是被人从一个酒铺里推搡出来的，因为一条腿站不稳，便一下子撞上了正好路过的越王。
“什么东西，再敢上门偷酒，把你另一条腿也打瘸！”酒铺的伙计火冒三丈地着，转身进了铺子。
那老乞丐嘴里不干不净地低声咒骂了几句，听口音竟是殷月那边的话，他撞到人也不在意，还顺势一把扶住被撞到的人站稳了身子，见自己竟然没被人嫌弃地甩开，不由得意外地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看了这人一眼，见是一个衣着华贵的老爷，忙不迭咧嘴笑了起来，后退一步连连鞠躬，讨好道：“好心的老爷，赏点吃的吧……”
越王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方才被这老乞丐抓住时留下的污痕，倒也没有动怒，递了一张交子给他。
那老乞丐呆了呆，随即慌忙扑上前，一把抢过那交子，看到上面的面额，立时大笑起来，随即转身又冲进了方才被推搡出来的酒铺。
“你怎么又来了！”伙计怒气腾腾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有钱！给我一坛上好的酒！”老乞丐趾高气扬地大笑道。
不一会儿，他便抱了一坛子酒出来，边走边喝。
越王也没走，反正他正等着卫遥那边的安排，本来也没什么事可做，便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着那老乞丐得了钱，买了酒，不一会儿便喝得站不稳了，他怕摔了酒坛，便抱着酒坛在墙边坐下了。
然后老乞丐手里的酒引来了几个馋酒的子。
不一会儿，老乞丐手里的酒就被大家伙分了大半。
大家喝了酒便开始吹牛，有人吹嘘自己曾经是大商队的领队，但是中了饶奸计，被谋夺了家产，有人吹嘘自己的兄长是簇的官牙，人人敬重，有人自己从殷月过来，家中颇有钱财，但父亲偏心幼子，他只得出来讨生活……
“你们这算什么，你们知道乌延烈吧？”那老乞丐忽然大声道。
“你喝傻了吧，点声，那是殷月先皇。”出来讨生活的那子左右看了看，声道。
“我才没有喝傻，出来你们都不信，十几年前，我可是这个榷场最大的人牙子，我鞭打过乌延烈的儿子！把他关在狗笼子里打得半死！还把他高价卖了！”老乞丐扬着乱蓬蓬的脑袋道，着，还举起两只手，双手张开，“十贯钱！”
“那你怎么沦落成现在这样了？”兄长是官牙的子也没当真，只取笑道。
“你再给我……给我一口酒……我就告诉你。”那老乞丐打了个酒嗝，完全忘记了那坛酒是他的，求道。
那子看了看酒坛只剩了一个底，便将酒坛又塞回了那老乞丐怀里，“行吧行吧，赏你了，看看你还能吹出什么牛来。”
那老乞丐一口喝干了酒坛里的那口酒，抬手将酒坛摔了，“哈哈！痛快！”
然后倒头便呼呼大睡。
“哈哈哈，我就知道他是吹牛骗酒喝呢，你这蠢货竟然真被他骗了！”那个吹嘘自己是领队的男人大笑。
“你才蠢，这酒本来就是他的。”兄长是官牙的子咕哝。
这些来骗酒喝的子们很快散了，只留老乞丐一个人睡在墙角，身边是碎了一地的酒坛。
一直站在墙角看着的越王缓缓走上前，蹲下身，看着一身酒臭的老乞丐。
老乞丐在睡梦之中咂咂嘴，似乎在回味着过去的辉煌。
打得半死，关在狗笼子，十贯钱。
这些词让越王想起来，当年他就是在南州府横溪路的榷场买下十三的。
当时他奄奄一息，被关在狗笼子里，沈延文此子面相大凶，日后将会祸乱下，于是他便花钱将人买了下来。
人牙子狮子大开口，要价十贯。
越王已经不记得当年那个人牙子长什么模样了，但这个老乞丐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他卖掉的，是乌延烈的儿子。
乌延烈几个儿子都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一个当皇帝的乌延初吉，还有一个……是温熙当年生下的儿子，温熙死后不久，那孩子就失踪了。
越王盯着睡梦中的老乞丐，眼眸微深。
正这时，远处突然有尖叫吵闹声传来。
“救命……有强盗！”
“快走啊！马匪来了……”
越王直起身，看向远处。
有护卫匆匆上前，“王爷，快走……”
越王摆摆手，一指地上那老乞丐，“把他带走，我有话要问他。”
话刚完，远处突然有一支箭射了过来，越王身子晃了晃，垂头看了一眼刺入自己胸口的羽箭，仿佛看到了狼烟四起，生灵涂炭，他笑了一声，便倒在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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