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的梅雨季节来得悄无声息。雨丝斜斜地织着，把青瓦白墙染成淡淡的水墨画。林狱坐在花店的屋檐下，手里削着根竹条——苏红绫想在门口搭个花架，让蔷薇爬上去，他便找了根老竹，慢悠悠地削着，竹屑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很快洇出深色的印子。
苏红绫端着两杯热茶走出来，把其中一杯塞进他手里：“别削太急，雨停了再弄也不迟。”她挨着他坐下，目光落在巷口——卖糖画的老丈今没来，听他儿子接他去镇上住了；穿蓝布衫的书生考上了秀才，昨敲锣打鼓地从巷里过，还特意送来两本新刻的诗集。
“这巷里的人，日子都在往好里过。”林狱吹了吹杯里的热气，茶香混着雨气飘进鼻腔，温和得让人心安。他指尖的茧子比刚来时厚了些，掌心再没有混沌道力的流光，只有修锄头磨出的硬皮，可握着茶杯的手却稳得很。
苏红绫笑了笑，转头看向花店窗台上的忘忧花——那花是用她的定轮神血催开的，花期比凡界的花长了许多，此刻被雨水打湿，粉白的花瓣更显娇嫩。“你，我们算不算彻底‘隐居’了？”她忽然问，“混沌海的事不管了，道的烂摊子也扔了，就守着这雨巷，看花开，等雨停。”
“算。”林狱点头，想起前阵子塔灵托纸鹤带来的消息：古神们在混沌海边缘搭了座“界门”，生灵们想去凡界看看的，就能顺着界门来；想回混沌海的，也没人拦着。玄甲神还在信里，有个从稻田世界来的凡灵，在凡界开了家米铺，生意好得很。
“连通道都打通了，倒真成了‘自在’。”苏红绫指尖划过茶杯边缘，“当年道把混沌海和凡界隔开，就是怕生灵‘乱走’，却不知生灵自己会找路。”
正着，雨幕里走来个熟悉的身影——是九狱塔的塔灵，化作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手里拎着个布包，裤脚还沾着泥。“林主人！苏姑娘！”她跑到屋檐下，把布包往桌上一放，“玄甲神让我给你们带些东西！”
布包里是罐古神酿的灵酒，还有袋雪山世界的新米，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玄甲神歪歪扭扭的字迹：“混沌海安稳，勿念。新米煮饭香，配灵酒喝。”
“你怎么自己跑来了？”林狱笑着给她倒了杯热茶，“界门刚通，路上不熟悉吧？”
塔灵捧着茶杯，眼睛亮晶晶的：“我跟着个从海岛世界来的渔民爷爷走的！他凡界的鱼比海里的鲜，非要拉我来尝尝！”她顿了顿，凑近林狱声，“其实我是想看看，林主缺凡人，是不是真的不打架了。”
林狱敲了敲她的额头：“当凡人，打架可没人赔锄头。”
塔灵咯咯地笑，又：“对了，混沌海的‘自在纹’又长新的了！有生灵想学着凡界的样子建学堂，光点就自己织了‘识纹’，孩子沾着光点就能认字，比道当年弄的‘灌顶术’好用多了！”
苏红绫听着，眼里满是笑意。她知道，塔灵带来的不只是东西，是混沌海的“报平安”——它们过得很好，好到能惦记着给隐居的人送新米。
雨停时，塔灵跟着渔民爷爷去了市集，要尝尝凡界的鱼。林狱拿起没削完的竹条，继续搭花架，苏红绫蹲在旁边递钉子，两人偶尔句话，更多时候是听着巷里的雨声渐歇，闻着泥土混着花香的味道。
花架搭到一半，林狱忽然停了手。他望着巷尾那片刚冒芽的忘忧花，轻声：“红绫，你我们要不要在巷口也搭个界门？不用像混沌海那么大，就块木牌，写上‘往混沌海’，想走的人看见了，自然会找路。”
苏红绫抬头看他，阳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脸上，温和得像他神格碎片化成的光点。“好啊，”她笑着，“再在木牌旁边种棵槐树，等树长大了，就能像老槐树上的纸鹤那样，替我们听着两边的消息。”
竹条在林狱手里转了个圈，他低头继续削着，嘴角的笑意藏不住。隐居不是逃避，是在这片安稳里，看着自己守护的世界，以它自己的方式，慢慢长大。
远处的市集传来叫卖声，渔民爷爷的笑声混在里面，塔灵的欢呼隐约可闻。雨巷的蔷薇爬上了新搭的花架，抽出了嫩红的芽。
这里很好，那里也很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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