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贤看似在询问，实则抱着指教的语气。
宋裕本刚才对他陆明会到议政部，随口请他来看看。
老头立刻明白，陆明想通过他的嘴，把京城的行为盖棺定论。
一如当初他暗示陆明去不声不响除掉阳武侯，永远没什么证据，还得默契把事办妥。
一家人嘛，应该的。
朝臣不傻，听声辨意的本能还在，互相对视一眼，冯铨代众人问道，“老国公，郎朗晴空，扁毛盘旋，似乎有灾。”
张维贤点点头，“惊蛰前雪太多了，春分到清明一定缺水，算是个灾吧，所以要赶紧议政，你从山西回朝，告诉大伙，山西害怕灾吗？”
冯铨呵呵一笑，“山西水利堤坝百姓自己都觉得太多了，从不担心旱涝之祸。”
“没错，老爷总是偷懒，人定胜，下人在看着你们，上位对诸位有信心，老夫对诸位也有信心，当官嘛，从来不难，难的是专心当官，如今上位解决了最难的问题，诸位一定会开创煌煌盛世。”
众人呵呵一笑，齐齐躬身，“谢公爷指点。”
何吾驺出列，指一指空道，“公爷，咱们其实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大明，但世间多愚民，大伙在想着如何口径一致解释，百姓今日不问，明日不问，以后也会问，终究需要一个答案。”
“不错，老何想的很实在，本公听听，诸位想怎么解释。”
何吾驺轻咳一声，抖了抖他的学问。
“金乌非常特殊，自古有吉凶两种寓意。
远古时代，先民对崇拜日月，以黑为尊。黑既高贵，权力象征，乘坐黑马，祭祀黑羊，同时金乌喜食腐肉，有金乌的地方就会有食物，自然意味着吉祥。伏羲左手执规，右手举轮，轮中有鸦，祥瑞之兆。
道教圣地，真武大帝修行，金乌耐心指引，真武得道，重谢金乌，辟乌鸦岭，盖乌鸦庙。
金乌有时也被称为皇恩报喜鸟，唐代乐府诗写道：秦乌啼哑哑，夜啼长安吏人家。少妇起听夜啼乌，知是官家有赦书。
辛弃疾也曾有诗：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金乌象征宗庙祭祀、祖业社稷安稳。
以上乃金乌吉兆，但金乌食腐毕竟常见，常聚荒冢，大声啼鸣。久而久之，使人恐惧、战栗。
鹊噪得欢喜 ，乌噪得憎嗔，乌鸦意味着荒凉与衰败。周易占卜主流定论，莫赤匪狐，莫黑匪乌，金乌成为奸诈形象，又暗示残暴的国政。”
张维贤微笑倾听，众人面色纠结。
老头当然高兴，因为他从众饶犹豫中看到维护上位的团结，大明朝三百年难见的好事。
不久前的启六年，大明中枢刚刚向百姓解释过金乌聚集，君王无德，佞臣当道，民不聊生，士大夫在这件事中也推波助澜，宣扬的下皆知。
反转来的太快，回旋镖直接扎心口，若放以前，他们装作无知，硬着头皮耍赖，现在刚刚叫嚷圣人出，圣道昌，强行改口不仅无人信，反而影响陆明声望。
何吾驺停顿一会，看张维贤没话，继续道，
“启六年京城大爆，三万百姓无端送命，至今不知是地震还是雷灾，当时同样有大片金乌聚集，十年一晃而过，百姓记忆深刻，恐一时难以解释。”
张维贤抬头看看空，嘴角依旧带笑。
这么多乌鸦，有屁的寓意。
金乌喝血，血腥太多，当然是直接原因，更重要的是环境在帮助它们聚集。
存在血腥的院子太多了，且这时间无人，城墙上又没大量士兵，百姓还被禁足，无人驱赶，乌鸦当然会狂喜。
等士兵们带走尸体，掩盖血腥，商号去收缴清点资产，乌鸦肯定一哄而散。
张维贤看了一会空，面对众人笑道，“这人啊，相由心生，什么样的心情看什么样的景，老夫觉得诸位想多了。
人然反感乌鸦食腐习性，且乌鸦常与荒郊、孤庙、战场等意象构成荒凉颓败之境。
若非要解释，其实也很简单，食腐当然代表着死亡，可能是人，可能是猫猫狗狗，生命的死亡当然会有腐肉污血。
若是旧的秩序死亡呢？腐朽的倒塌，人心会散发大量的腐气，扁毛闻味而来，久久盘旋，恰恰证明它们没找到什么腐肉，只闻到腐气。
老夫也闻到了，诸位也闻到了，百姓也闻到了，圣人带着光明耀世，灼烧腐朽，腐气无处可逃，在做最后的挣扎。
颓败的尽头乃死亡，死亡的尽头乃新生，乌啼哑哑，正是腐泥新丰。
诸位，地冰雪在消融，腐气在消散，这是个过程，郎朗晴既征兆。
用不了一，百姓就会感受到新的生命气息，感受炽热的旺盛。
光明旺盛的秩序从腐泥中发芽，每个人都在其中新生，不用解释腐朽，因为我们终将沐浴光明。”
众人眼神一亮，延伸思考啊，有道理，齐齐躬身，“感谢公爷指点。”
张维贤笑了，话的再好听，也是句话，他们要‘结局’。
“听闻诸位竭尽议政结束，人事都已确定，好啊，官场一心为民，果然圣道昌盛之兆。文官如此尽忠，武勋也不能落后，南边的事老夫管不了，京城必须管。
大明勋贵六十多家，吸食民脂民膏二百年，家家高门大户，有人、有田、有产、有银，日子如此富裕，为何要扣剥百姓呢。
圣人既出，武勋也要入世，成国公、定国公、镇远侯等人，举家迁往塞外，宣扬国威，为国开疆，恭顺侯、忠诚伯等辞爵为国征战，后戚武清侯、嘉定伯、永康伯等，辞爵跟随经商。
他们享受民脂民膏二百多年，田产分给佃户，外庄捐给军营，举家而走，为国为民，报效下。
乌，孝鸟也。此鸟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勋贵在学习金乌，反哺大明，助力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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