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中的真相
石阶在第五十三级拐过弯后，潮湿的霉味里突然渗进一丝铁锈味。
陆九溟的后槽牙轻轻咬了咬舌尖——这是他穿越前做田野调查时养成的习惯，用疼痛保持清醒。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墙面时，他注意到那些符文的刻痕比上层更深，像是被某种带爪的东西反复抓挠过，边缘还粘着暗褐色的碎屑，凑近闻有股腐肉的腥气。
\"竹姐。\"他压低声音唤了句，手指点零墙。
沈青竹立刻摸出药囊里的银签，挑零碎屑放进随身携带的铜匣，指甲盖大的火折子\"噌\"地窜起幽蓝火苗，碎屑遇火腾起灰烟，却没发出焦糊味，反而有股甜腻的花香。
她瞳孔微微一缩，迅速合上铜匣塞进衣襟：\"像是被尸油浸过的人骨粉，可能......\"话没完，走在最前的铁面匠突然举起机械臂。
通道的宽度在三十步外陡然变宽。
铁面匠的机械眼球发出\"咔嗒\"轻响，那是他启动热成像的标志：\"空间扩大，高度约两丈，有石质结构。\"陆九溟摸了摸腰间的阴籍残卷，残卷在布料下轻轻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白苣手指在青铜剑柄上摩挲两下，忽然取下颈间的傩面扣在脸上——那是半张青面獠牙的木刻，左眼嵌着颗鸽血红宝石，右眼镂空露出她原本的眼睛。
\"护盾开了。\"她的声音透过面具闷了几分，红宝石骤然亮起，众人脚边浮起一圈淡红色光晕，连墨十三飘在头顶的纸人都被罩了进去。
柳如烟贴着墙壁溜到陆九溟身侧，她的伪装早褪成苍白的本相，此时正用舌尖舔湿指尖，在墙面快速画着什么：\"影子变重了，前面有活物。\"话音未落，墨十三的纸人突然\"唰\"地竖起颈后纸毛，红眼睛里的光剧烈晃动，像两盏被风吹乱的灯。
通道尽头的黑暗\"呼\"地退开。
那是座足有五丈高的石像，石质呈青灰色，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却依然能看出是位古代将军的模样——甲胄上的云纹还能辨出金漆残迹，腰间佩刀的刀鞘刻着十二星宿图，最醒目的是他双手捧着的青铜钥匙，钥匙齿如犬牙交错，每道齿痕里都嵌着块血玉，和陆九溟掌心发烫的红印隐隐呼应。
\"这钥匙......\"陆九溟往前迈了半步，残卷在腰间烫得几乎要灼穿布料。
他突然想起季寒山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牌上的纹路和石像甲胄的云纹如出一辙。
沈青竹的手按在他后背，药囊里的瓷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心，我刚才测了空气，二氧化碳浓度异常高，可能有机关。\"
铁面匠的机械臂已经探了出去，铜锥在石像底座敲出\"当当\"声：\"底座是空的，有活动暗格。\"他话音刚落，陆九溟就看见石像的眼窝深处闪过幽光——两颗鸽蛋大的夜明珠突然亮起，照得整个地下空间惨白一片。
\"退！\"陆九溟反手拽住白苣手腕往后扯。
石像的关节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抬起，佩刀\"嗡\"地出鞘，刀身映出众人扭曲的倒影。
白苣红宝石光芒大盛，护盾光晕骤然扩张，却被刀风劈出蛛网状裂痕；沈青竹的药粉撒得像阵白雾，落在刀身上滋滋作响，石像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墨十三的纸人\"扑棱棱\"往下一沉，上千张黄纸从他袖中飞出，在众人前方叠成半人高的纸墙，刀砍上去溅起细碎的纸屑，却暂时挡住了攻击。
\"柳姑娘！\"陆九溟吼了一嗓子。
柳如烟早准备好了，她的指尖在脸上快速划动，三个和陆九溟一模一样的幻影从她身后窜出，分别朝石像的左腿、右臂和下盘扑去。
石像的夜明珠眼睛转了转，刀光突然转向最近的幻影——幻影被劈成两半，却在落地前散成漫金粉，迷得石像的眼窝直冒火星。
崔婆婆不知何时绕到了石像背后，她的骨笛抵在石像后颈的符文上，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文，骨笛表面浮起淡青色的光，每念一句，石像的动作就滞涩一分。
铁面匠趁机扑向底座，机械臂的铜锥精准插进暗格里，\"咔\"地一声，底座裂开条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找到了！
这是控制石像的机关！\"
陆九溟的手心全是汗。
他能感觉到残卷在疯狂跳动，像是要挣脱束缚。
白苣护盾已经碎了三次，现在正咬着唇用指尖掐破掌心，血珠滴在傩面的红宝石上，光芒重新凝聚成实质的屏障；沈青竹的药囊空了大半，最后半袋续魂散被她攥得变了形，随时准备给受赡同伴；墨十三的纸人红眼睛暗了又亮，他自己的半张脸已经开始剥落，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黄纸。
\"撑住！\"陆九溟摸出腰间的钥匙——那是之前从圣物凹槽里取出的，此时正和石像手中的钥匙共鸣，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石像冲去。
白苣护盾在他脚下绽开，沈青竹的药粉裹着他的双腿，让他的速度快了三分；墨十三的纸墙突然拔高，在石像刀下为他让出条路；柳如烟的幻影再次散开，吸引了石像最后的注意力。
当陆九溟的指尖触到石像手中的钥匙时，两股热流同时涌进他的血管——一股来自腰间的残卷，带着腐朽的墨香；另一股来自青铜钥匙，像滚烫的岩浆。
他听见骨头在响，眼前闪过季寒山咳血的脸，闪过白苴一次戴傩面时颤抖的指尖，闪过沈青竹在义庄熬夜配药的背影。
石像的动作突然停滞，夜明珠的光\"啪\"地熄灭，整个地下空间陷入黑暗。
\"拿到了！\"柳如烟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带着点发抖的雀跃。
陆九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握住了那把青铜钥匙，钥匙上的血玉正贴着他掌心的红印，像在往他身体里输送什么。
黑暗中，白苣手摸到他手腕，傩面的红宝石重新亮起，照见石像已经彻底静止，底座的齿轮还在缓缓转动。
\"你们听......\"沈青竹突然僵住。众人同时屏息。
通道深处，那阵沙哑的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像是有人贴着他们的耳朵在笑，尾音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声。
墨十三的纸人\"刷\"地俯冲下来，挡在陆九溟头顶，红眼睛里的光几乎要烧起来；铁面匠的机械臂开始高速旋转，铜锥尖迸出火星；崔婆婆的骨笛抵在唇边，吹出的调子突然变得尖锐刺耳。
陆九溟握紧钥匙。
钥匙上的血玉在他掌心烙下红痕，残卷的纹路顺着他的血管爬上手腕，像条暗红色的蛇。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道里逼近，比之前遇到的所有诡物都更强大，更......熟悉。
\"准备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投进深潭，激起一片回应。
白苣傩面发出微光，沈青竹的药囊重新鼓了起来，墨十三的纸人展开翅膀，柳如烟的指尖又开始蘸口水，铁面匠的机械臂对准通道口，崔婆婆的骨笛吹出了战歌般的调子。
笑声越来越近。
陆九溟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钥匙，血玉里似乎有黑影在蠕动。
他突然想起季寒山过的话：\"阴籍残卷要的不是钥匙，是持钥匙的人。\"
而现在，他成了那个持钥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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