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穹顶的青石板被震得簌簌往下掉,陆醉川的后背重重撞在刻满镇魂纹的石壁上,喉头腥甜直涌。
他伸手抹了把嘴角,暗红血渍在掌心晕开,却在触到胸口城隍令的刹那,被那缕暖融融的金芒灼得缩了缩手指。
\"老东西,\"他喘着气抬头,目光穿过弥漫的血雾,锁定半空中那团扭曲的黑红光影——邪神残魂虽被绞碎了绿瞳,余下的本源却裹着腐臭的阴煞,像条甩不脱的毒蛇,正顺着祭坛的裂隙往地脉深处钻,\"想借归墟的漏口跑路?
当我这城隍令是摆设?\"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暗芒劈来。
陆醉川旋身侧避,左肩顿时绽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可他的瞳孔却越发明亮,金红底色里翻涌着酒火般的灼热——方才九那句\"真正的力量不是靠酒灌出来的\"还在耳边响着,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当生魂们跪在城隍虚影下叩首时,那些被吞噬的冤魂用最后的念力注入他体内的,哪里是酒气?
分明是人间最滚烫的执念。
\"沈姑娘!\"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混着祭坛的轰鸣,\"阵法怎么样了?\"
正站在祭坛中央的沈墨寒指尖微颤。
她刚将最后半片阴阳镜碎片按进阵眼,碎镜片折射的幽光里,北方阴云的影像突然扭曲成无数黑点——那是周佑的阴兵在移动。
可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典籍残页上一行褪色的朱砂批注攫住,眉峰猛地一蹙。
\"所有人!
离阵眼三步内的徒乾位!\"她扬起声音,发簪上的青玉流苏在气浪里乱颤,\"玄风长老,您的《锁魂诀》改注生门!\"
跪在西南角的玄风长老正咬破食指,在青石板上画最后的血符。
听见这话,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画到一半的符线骤然断开,血珠顺着指尖滴在\"死\"字上,将那笔画晕成狰狞的红:\"沈姑娘可知这改阵要折我十年阳寿?\"
\"折十年,换人间十年太平。\"沈墨寒的指尖抚过典籍上\"命脉节点\"四个字,喉结动了动。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归墟是明面上的通道,可当年前清钦监记载的\"命脉节点\"才是邪神的根,若不斩断,今日就算封印了残魂,三载后阴煞仍会顺着那节点卷土重来。
\"老道士活够了!\"玄风长老突然狂笑,白发被气浪掀得飞起。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那是方才被邪神余波震赡内腑之血,\"生门改!
我画!\"
血符重新勾勒的瞬间,祭坛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跪在各个阵眼的正义联盟残部同时闷哼,有个年轻修士的道袍被裂隙里冒出的阴火引燃,他却咬着牙扑向最近的阵旗,用身体压住即将被吹走的符纸:\"长老!
我这位置的风不对!\"
\"稳住!\"沈墨寒抄起腰间的铜铃摇晃,清脆铃声穿透轰鸣,\"乾位的人用掌心贴地,引阳火入阵!
坤位的闭气,阴煞要从你们脚下钻!\"她转身看向缩在西北角的九,盲女正用判官笔在虚空画符,苍白的手腕抖得像风中的芦苇,\"九!
阵基就靠你了!\"
\"嗯。\"九应了一声,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她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阵法的波动——那些由生魂执念凝成的金光正顺着她笔下的符文流动,像无数双温暖的手托着摇摇欲坠的阵基。
她咬着唇,笔尖在掌心扎出个血洞,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符心:\"川哥,我给你温的酒...在祭坛外第三块青石板下。\"
陆醉川听见这话,喉间的甜腥突然变成了蜜。
他望着九微微发颤的背影,想起三前这丫头蹲在灶房给他温酒的模样——盲女看不见火候,就用手背贴着酒坛试温度,烫得直甩手,却还笑着\"川哥爱喝烫嘴的\"。
此刻她的手背上还留着那的红印,现在又多了新的血痕。
\"臭丫头,\"他抹了把脸上的血,低笑一声,\"等打完这仗,我定要喝光你温的酒。\"
话音未落,邪神残魂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团黑红光影猛地膨胀,竟将陆醉川先前布下的金网撑出个窟窿。
陆醉川瞳孔骤缩,正要扑上去,却见沈墨寒突然转身,指尖掐了个法诀:\"玄风长老!
启阵!\"
\"锁——\"玄风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画完最后一笔血符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皱纹里的血珠凝成暗红的晶,白发在刹那间全白。
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盏油灯在狂风里挣扎:\"三息!
只有三息!\"
祭坛中央的阴阳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陆醉川被那光晃得眯起眼,却在光影交错间看见无数金红锁链从地底窜出,将邪神残魂死死捆住。
他趁机咬破指尖,在城隍令上画晾破邪咒,令身泛起的金光比之前更盛三分——这是他第一次不用酒引,单凭生魂执念和自己的血性,唤醒了城隍令真正的力量。
\"该送你回该去的地方了。\"他低声,抬手将城隍令对准邪神残魂。
就在此时,沈墨寒怀里的典籍残页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她低头一看,残页上\"命脉节点\"四个字正渗出鲜血般的字迹:\"旧北洋军营废墟,戊时三刻,阴门开\"。
她猛地抬头,正好看见陆醉川的城隍令即将触到邪神残魂,喉间的话几乎是冲出口的:\"等等!\"
陆醉川的动作顿住。
他能感觉到城隍令上的金光在颤抖,只差一线就能彻底碾碎邪神残魂。
可沈墨寒眼底的焦急他太熟悉了——那是当年在城隍庙废墟,她发现半块刻着\"阴兵借道\"的残碑时的眼神。
\"归墟不是唯一通道,\"沈墨寒抓起腰间的传讯鸽,指尖快速掐动法诀,\"命脉节点在旧北洋军营!
我让外围探子去查了,但...陆醉川,若那节点还在,我们现在封印的只是分身!\"
祭坛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鸽哨。
一只染着血的灰鸽扑棱着撞进通风口,爪子上绑着的纸条被风掀开一角,隐约能看见\"军营废墟地洞,阴煞翻涌\"几个字。
陆醉川的目光扫过那张纸条,又转向仍在挣扎的邪神残魂。
他能感觉到,那残魂的挣扎突然变得急躁,像急于完成什么最后动作。
\"沈姑娘,\"他转头看向她,嘴角还挂着血,却笑得像当年在醉仙楼给客人端酒时那样肆意,\"你怎么办?\"
沈墨寒的指尖抚过传讯鸽带血的羽毛,又摸了摸怀里的典籍残页。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却在触到陆醉川目光的瞬间,突然镇定下来。
\"继续封印,\"她将传讯鸽塞进袖中,\"但让外围的人准备——\"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只有陆醉川能听见,\"若节点确认存在,我们得立刻转阵。\"
陆醉川点头。
他重新握紧城隍令,金光照亮了祭坛的每个角落。
邪神残魂的尖啸声里,他听见九的判官笔在虚空划出最后一道符,听见玄风长老的叹息混着血沫,听见沈墨寒低声对传讯鸽\"速查\"。
而在祭坛外,阴云已经完全遮住了月光。
青灰色的光里,周佑军队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混着阴兵沙哑的嘶吼,像潮水般漫过山道。
陆醉川望着那一线光,忽然想起醉仙楼的老掌柜常的话:\"酒要烫着喝,仗要痛快打。\"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金红瞳孔里翻涌的光比任何烈酒都灼热。
\"来啊,\"他对着空轻声,\"该来的,都来吧。\"
此时,沈墨寒袖中的传讯鸽突然振翅,带起的风掀开了她半片衣袖。
露出的手腕上,一道新浮现的血痕正沿着血管蔓延——那是方才与外围探子传讯时,因心急强行透支灵力留下的印记。
而在更远的旧北洋军营废墟,某个被荒草覆盖的地洞深处,传来石块滚落的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阴笑声,正顺着地脉,朝着祭坛的方向,缓缓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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