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血迹还未凝结，像泼翻的墨汁在砖缝里蜿蜒。
陆醉川仰躺在地，粗布短打被冷汗浸透，锁骨处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攀爬，每爬过一寸皮肤，便泛起细密的紫斑，像是被千万只毒蚁啃噬过。
\"陆大哥！\"九的盲眼虽看不见，却能凭气息感知到他的不对劲。
她跪在他身侧，枯枝般的手指攥着他的手腕，判官笔在掌心发烫——这柄刻着\"无眼\"二字的乌木笔突然泛起金光，笔尖微微震颤，像是在抗拒某种污秽。
沈墨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陆醉川额角的黑纹，刚触到皮肤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
那纹路里竟裹着活物般的邪祟，顺着她的指尖往经脉里钻。
她咬碎舌尖，血珠滴在桃木剑的剑脊上，百年桃木顿时腾起青焰：\"这是黑巫师的'蚀魂钉'，用活人怨气炼的子弹。\"她扯下颈间的银锁，那是前清宫廷御赐的避邪铃，\"之前在津卫见过他用这招，中者魂魄会被一点点熔成脓水。\"
\"熔你娘的脓水！\"赵霸的铁掌扣住周佑后颈，把那军阀的脸往青石板上按，\"老子当年在闸北砍人时，你还穿开裆裤呢！\"周佑的金丝眼镜早碎了，鼻梁上全是血，却还在笑：\"陆醉川？
他现在连城隍庙的泥胎都不如！
等黑巫师大人收了他的魂——\"
\"闭嘴！\"沈墨寒突然厉喝。
她的指尖在陆醉川心口划出血符，桃木剑\"嗡\"地插进他身侧的地面，青焰顺着剑刃蔓延成半圆结界。
九的判官笔突然刺向空中，笔尖金芒大盛，在结界上划出蛛网似的裂痕——那些裂痕里渗出的黑雾，正是顺着陆醉川毛孔钻出来的邪祟。
\"哥哥别怕。\"九把脸贴在他胸口，盲女的声音带着奶气的倔强，\"九的笔能勾魂，也能......也能赶跑坏东西。\"她咬破自己的食指，血珠滴在判官笔尖，乌木笔顿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陆醉川模糊的意识里，仿佛看见个穿红肚兜的丫头，举着笔在阴司的生死簿上画叉，脆生生：\"这鬼坏，九不记他名字！\"
是了，这是九的前世。
陆醉川突然想起老城隍临终前的话：\"无眼判官最恨邪祟，她的笔，能破下阴毒。\"他喉间腥甜，强撑着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清明几分。
后背的城隍印突然发烫，像是被火烤的烙铁——那方刻着\"阴阳司判\"的青铜印，是他继承城隍位时老城隍塞进他怀里的，\"酒入喉，印灼心，这才是咱们城隍的底气。\"
\"酒......\"陆醉川含糊地呢喃。
沈墨寒瞬间反应过来，从腰间解下酒囊——那是他平时藏在柜台底下的烧刀子，\"我这儿有！\"她拔掉塞子，酒液顺着陆醉川的嘴角灌进去。
辛辣的酒气窜进鼻腔，陆醉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蛰伏的城隍之力被彻底点燃！
黑纹与金光在他皮肤下激烈碰撞。
沈墨寒看见他锁骨处的黑纹突然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扯住往体外拽；九的判官笔发出刺目金光，笔尖正对着他心脏位置，那里的黑纹最浓，却在金芒下滋滋作响，冒出焦糊的青烟。
\"成了！\"赵霸粗声粗气地喊。
周佑的笑僵在脸上——他看见陆醉川原本灰白的脸色渐渐回暖，黑纹徒胸口便不再前进，而他背后的空气里，竟隐隐浮现出一尊青面长须的神像，手持青铜印，目光如电！
\"这不可能......\"周佑嗓音发颤。
沈墨寒的桃木剑突然剧烈震颤，她抬头看向街角——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个穿黑袍的男人，面容隐在阴影里，手背上爬满青紫色的图腾，正是他们追踪多日的黑巫师！
\"愚蠢的蝼蚁。\"黑巫师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以为用点把戏就能挡住阎罗境的术法？\"他双手结印，喉间发出晦涩的咒语，空中突然炸开无数黑蝶。
那些蝴蝶扑向陆醉川的结界，青焰竟被啃出个窟窿！
\"心！\"沈墨寒扑过去要护着陆醉川，却被黑蝶撞得倒退两步。
九的判官笔划出金弧，扫落一片黑蝶，可更多的黑蝶从窟窿里钻进来，聚成一团黑雾，直扑陆醉川心口！
陆醉川强撑着抬起手，城隍印在掌心发出刺目金光。
可那黑雾里裹着的邪力比之前强了十倍！
他感觉有双冰凉的手攥住他的魂魄，拼命往阴曹拽。
耳边九的哭喊、沈墨寒的尖叫都模糊了，眼前只剩黑巫师嘴角的冷笑。
\"老城隍......\"陆醉川在心里呢喃，\"我可能要食言了......\"
城隍印的温度在消退，黑纹重新爬回他脖颈。
他看见九的手在眼前晃动，摸到她脸上的泪；听见沈墨寒喊他名字的声音，像从井底传来。
最后一丝清醒里，他听见黑巫师：\"让你多活片刻，去阴司给我探探路......\"
陆醉川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知道......这次的邪毒，比想象中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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