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娘惊诧地看着穿着石榴红百褶裙的雨梳着随云髻从卧房里走出来，经过她时还不忘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睛。自打映雪随着六爷过来，雨便与她两个躲在房里叽叽咕咕，纹娘一直以为映雪是他屋里的大丫头。万没有想到，这个夏九爷是个女的，呆了半晌才明白：“怪不得她住在内院了，出去走动也总是带着自己，倒是哥哥时常在前院闲着。”
到了秋收的时候，燕北来了消息：夏婆子带了五嫂和六嫂到了燕北。
雨在书房里坐了一，到了晚间同夏六爷商量：“我这时往回走，过个七八也就到了，想来娘将该处置的都处置了，然后，秋收又忙，接下来要准备过年，她不定就忘了我。”
六爷瞧她心虚的样子，不由笑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雨将心一横道：“横竖都要走这一遭，早点挨这一刀，挨完了也就罢了。这里屋舍，院落我都帮你弄好了，等我回去再跟六嫂细细商量。她过来的时候正好再带些布匹，家什。六哥，你这里的家当也就齐整了。”
六爷想想倒也无妨，秋收过后，逸王照例又要巡边，那时王爷生辰将近，世子打算在这里献上五百铁甲兵。到那时雨若在这里，少不得又是麻烦，不如送她回燕北。
因映雪不大会骑马，雨和八哥等人便一路慢慢走来。是七八日，却足足走了十才到了燕北。雨在马车里，换了七八套衣服，纹娘看得眼睛都涩了，总算听到雨点头道：“就这一件吧。显得我老成些，要是母亲想训斥我，瞧见我年纪大了，不定还能给我留几分颜面。”
瞧着穿了一身黑色缂丝月华裙的雨梳着百花分肖髻从偏院走过来，夏婆子心里也不由一酸，回头看着眼睛有些湿润的夏秀才叹气道：“这丫头，这丫头。”
夏秀才已经不管不关拉起跪在地上雨。雨心里原本想好的话也忘记。慌忙拿了帕子帮父亲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瞧着板着脸的母亲，便又要往下跪：“儿行千里母担忧。孩儿不孝让父母挂心了。”
夏婆子叹了口气，拉她起来斥道：“这会儿做张做致的，你任意妄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日。去给你哥哥，嫂子。侄子们赔个情吧”
夏秀才还有些不乐意，虎着脸跟在雨后面。
雨走到二爷面前。见二奶奶不在，忙压了心底的疑惑，深深地福了一福道：“都是九儿不好，让二哥二嫂担心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定然先知会了哥哥们。”雨刚想起身，耳畔又想起母亲清喉咙的声音，只得接着道：“这些事情自当由哥哥们出面处置。以后九儿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这才听得夏婆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雨松了一口气暗想：“总算是过关了。”二哥拍拍她的头没有话。雨便又走到八爷和如山面前：“八哥哥和如山这次受惊了。九儿实在是太过任性了。”
如山忙偏了身子，嬉笑道：“有事侄子服其劳，日后姑姑有事尽管吩咐。”
因五哥不在，雨便给五奶奶行了个礼：“害得五哥哥劳累奔波了。”
五奶奶子扑哧一笑，忙拉着她的手笑道：“这本就他这个当哥哥应该做的。倒是他县里头忙，忽略了妹妹。若是早早将妹妹接过去，便也没有后面这些罗乱事儿了。”
六嫂也笑着走过来：“起来，嫂子倒要谢谢妹妹，这一回若不是妹妹提醒，你六哥哥这一趟差事只怕是凶多吉少。”
五嫂子也跟着打圆场，转移话题：“九妹妹真是长大了，走在街上，若是没人告诉我，我都不敢认了。”
六嫂便笑着接道：“可不是，也就是她这样年纪的姑娘家才敢穿这样的皂色，这裙沂恰弊盘а矍屏饲朴晟砗螅笆钦飧鼋杏逞┑难就酚靡咝宓陌桑庋就氛媸切牧槭智桑勖擎ㄦ布父鲆簿褪撬纳┠芡纫槐取！
映雪忙行礼道：“不敢当。奴婢怎么能跟几位奶奶比呢！”
五嫂和六嫂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咱们也成奶奶了，那婆婆便是…”
六奶奶便和五奶奶两个装模作样地去给夏婆子行礼：“见过大太太。”一家人听了，便笑成一团。
六奶奶回头一瞧，见雨还端着娘子的架子，不由揶揄道：“二哥，延昭，你们看这皂色的衣服是不是衬得九儿这脸蛋都白了几分。”
雨再也绷不住，笑着平六奶奶怀里：“嫂子真是的，映雪都王府里的郡主都没有这我通身的气度。”
八爷便打趣道：“唉，要不怎么都：逸王爷真真是好福气。”
雨便拉着二哥道：“二哥哥，你怎么也不管管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来欺负我！”几个人着话便进了饭厅，二爷心里涩涩的，笑容便有几分勉强，抚着雨的头道：“我这次又给你带了匹好马…”话音未落，二爷，八爷和如山便飞身堵在门口，六奶奶拉着女儿灵儿笑得打跌：“哎呦，九儿，快，笑得嫂子肚子都抽筋了。”
雨本来急匆匆地想去看那马，这时也只能气呼呼地坐下道：“嫂子就是疼我娘，肚子疼便不用吃饭了，倒替我娘省了一顿酒饭。”
众人这才依次落座，雨瞥见如澜跟五哥家里的如涛，琪儿玩闹的正欢。便按下心底的疑问，又追着母亲叽叽喳喳地问起自己酒楼的收益，地里庄稼的收成如何？
六嫂笑道：“我原要再歇息几日，娘，九儿必定要问起她那几块地收成如何，你还是赶紧帮她把帐看了。她哪里要我帮着看着，她那个帐房，二哥，您是没瞧见，那丫头巴掌大的脸，就这么板着，噼里啪啦算盘打得比我娘家的三弟妹还要厉害。”着将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雨用食指点着桌上催道：“哎呀呀，这生生要急死我了。讲了这半日，嫂子您从婆家讲到娘家，我到底收益怎么样，好嫂子，六奶奶，求您了，快点告诉我吧。”
五奶奶急忙吩咐人叫林子拿了账本过来：“这一句两句的，可不清楚，你呀，还是自己慢慢地数数你这些嫁妆，不要少了什么才好。”
二爷笑着看弟妹们与九儿打趣，心中却如打了五味瓶一般：“果然，我们这样的人家是高攀不得的，五弟妹和刘弟妹便游刃有余，便是大嫂子不过是个乡间粗野村妇也能在母亲面前承欢。”转念又想：“来，还是宛如的不是了，娘也是大户出身，这些年不是一直过得很好。”想想也不对：“爹爹是独子，母亲自然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和妯娌要应酬，若是迎”二爷摇了摇，有又如何，是又怎样。如今，姑嫂不合已成事实。
雨瞧见二哥神情恍惚，心里不免难过：“总是我性子不好，若是再拖几日，二嫂也就不必背这么大的黑锅了。”一面想着，一面草草翻了翻账簿，起身对着六奶奶福了一福道：“我这丫头必定是从嫂子那里学了几招，早前我教她的，帐可不是这么记的。如今倒越发清晰，细致了。”
六奶奶便道：“想这么福一下就过关，这可不行，得多给灵儿些添箱。”
灵儿已经有四五岁的年纪了，听了便稚气地问道：“娘，什么是添箱啊！”如辰便拉了灵儿在一旁慢慢解释。
雨促狭地同五嫂笑：“辰哥儿倒是继承六爹诲人不倦的衣钵。”
有五嫂和六嫂凑趣，这顿饭吃得颇为热闹，雨也没有被训得太惨。吃过饭，又随五嫂六嫂去了母亲房里，彼此讲了讲别后的情形，晓得如海同吕家的一个娘子定了亲事：“是个极温和知礼的，只是相貌上略逊如海了，做宗妇却是极好的。这边，如山定了刘家十二娘，我前儿见过了，那也是个绵里藏针极厉害的，但愿如山仕途上争气，不然这妯娌俩碰到一处可不好办了。”
雨也同母亲讲了讲五爷，六爷那里的事情，少不得也要揶揄两个嫂嫂一下，好扳回一局。一直闹到傍晚，才回了自己的院，林子和院子其他的丫头婆子都过来行礼。院倒还是旧貌，房间里却被重新装饰了一番。林子在一旁道：“都是太太亲手置办的，你也太过简慢了。”
雨便叹了口气，暗想这就是有娘的孩子了。当初安顿这宅子的时候，日子也是有些紧了，自己的房里不过置办了一张床，喝茶都是在梳妆的桌子上，二嫂性子冷清，只进来两三回，也未曾留意。便转头问起二嫂的事情，林子叹道：“我们做下饶也不晓得许多，听二奶奶怕鬼，还是不肯搬进来，二爷就带她去了望月山。太太，孙儿们都要一起长大才好，便将如澜留了下来。二奶奶也是个倔犟的，一直也没有过来看过。偶尔，二爷过来，带了如澜出去。”
雨哑然无语，暗想：“二嫂这样子，是不打算跟我们家一起过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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