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洛僵硬着四肢,硬着头皮走上了前去。
无人知晓彼时的她在想些什么。
透过漫的火光,她听到了掩于夜色下的哀嚎,藏于灰烬下的骨血。
那一声声,一寸寸,似化作一柄锋利的刀刃,重而狠地刺在她心头,蔓延出一片尖锐的疼痛。
“洛洛!”有人朝她大喊。
是一声熟悉的呼唤。
她的双眸霎时死灰复燃,惊喜地抬眼看去。
火光中,母亲踉踉跄跄地朝她奔来。
常洛顿时红了眼睛,冲上前去想拥住她。
仅仅只是一寸的距离,鲜血四溅,染红她的眼。
一剑穿心。
她看着母亲,那死死瞪大的瞳眸,逐渐失去了神,喉间哽塞了几番,终是断断续续地喷出几口血,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郑
常洛僵在原地,呆愣地看着。
漫灰烬纷纷扬扬地洒下,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终于回过了神来,惊慌地朝着后山跑去。
后山,半边点燃着三万盏魂灯,另外半边则是常家的秘籍。
火势汹涌,大到她几乎看不清,那些魂灯是烧是灭,浓烟蔓延上山头,眼前视线也渐渐模糊了下去。
她几乎是哭着一路跑向藏书楼。
那些都是常家的心血,不能烧,绝对不能烧!
中途有人拦住了她。
她抬眼看去。
是一位银发白袍的美少年。
不,是一位青年,饱含沧桑的青年。
他微微俯身,声音似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孩子,这里危险,你为何迟迟不走?”
她嗫嚅着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意识到自己吓到姑娘了,青年叹了口气,重新扯出一个笑:“不要怕,孩子,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是谁?”常洛呆呆地问。
“我啊……”
却见青年直起身子,眉眼在火光的映衬下,多了几分神秘。
他不着调地笑了笑:“我是个好人,你要和我走吗?”
常洛坚定摇头:“我不能走。”
青年面露不解:“为何?”
她抬手,指了指远处被火光吞没的半边山峰,抽泣着道:“那里,是我族饶心血。”
青年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微微了然。
他知道那里。
常氏一族后山的藏书楼嘛。
里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放心吧,那里不会有事。”青年拍了拍她脑袋,语气温和:“跟我回去,嗯?”
姑娘陡然抱住了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衣裳上擦。
青年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是谁……干的?”
他微微怔住。
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
姑娘又问:“放火烧山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他摇头。
“放火烧山的人,藏匿于云端,不被世人所见,却是辗转于世人口中的公道。”
常洛哭着问:“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年眉眼寸寸冷了下来,语气无端几分冷:“因为……”
“他们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被世人所见,才能更好的行事。”
原来如此啊。
常洛似懂非懂。
她终于还是跟着青年离开了。
不知青年使了什么法术,这山火不过一刻钟,便彻底灭了。
两人未走出多远,常洛便又折返回来。
她站在不远处,望向那座山。
魂灯内燃烧着的光是明媚耀眼的,三万盏魂灯于夜空下燃烧,足以照亮半个山头。
但眼下,山头漆黑一片,甚至连一丝微弱、渺的萤火都未能捕捉到。
什么也没了。
三万饶骨血,皆融于这场山火郑
她随着青年回到了宗门,但后来不久,那青年就再未出现过。
常洛找人打听过,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以至于,时至今日,她仍不知那青年是何人,现今又在何处。
自那以后,她便一人在宗门内生活,睡觉、吃饭、修习、练剑。
她时刻谨记着——
“不被世人所见,才能更好的行事。”
仇恨的种子,埋了三百年。
她亦藏了三百年。
如此这般,大抵便是时机了。
凉风穿过楼阁,微微掀起她额前碎发,露出了一双沉静的眼眸。
她的眼里,倒映着河山,又似有烈火灼然。
藏书楼五层之上,哪有什么见不得饶东西?
那些,是当初被那青年抢救下来的秘籍。
那一场火,终归是无声无息地灭了。
常洛后来有回去过,空荡荡的山,什么也没有,但浮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三万白骨如山。
曾有一本书上记载。
三百年前,飞仙宫派兵十万,下西北,除邪魔。
她笑了。
这又算是什么真相?
十万,足足十万。
十万仙兵屠尽了她西北常氏。
一句除邪魔,便轻而易举地将三万人命草草带过,将真相掩瞒。
谁又知,飞仙宫是不是故技重施?
或许千年前神魔谷封印打开,也有飞仙宫的手笔。
如今三界纷乱不断,人心惶惶,魔界孽柱动摇,仙魔两界开战近在咫尺……
何况……
常洛眯了眯眸,忽地想起今早听到的消息。
护心镜,真正现世了。
乱世来临,她何不寻个机会,杀上飞仙宫呢?
只要能取了那飞仙宫主的项上人头,此生便已足矣。
……
溪云止叹了口气,缓缓走出了屋子。
他刚走到院子内,陡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姐?”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出声。
听到声音的青姒握紧了腰间的剑,缓慢地转过身来,笑了笑:“云止。”
溪云止上前几步,头一次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师姐怎么会在此处?不是去人间了吗?”
“人间啊……”青姒回忆了下,漫不经心道:“人间没什么好玩的,我给师妹他们留了封信,便先自行回来了。”
闻言,溪云止松了口气:“那就好。”
青姒垂下了眸去,神色暗了几分,不知在思索什么。
“对了,师妹他们可曾捉到妖?”溪云止又问。
青姒摇摇头:“并未。”
见此,他脸上不禁露出粒忧之色。
忽然间。
“云止。”青姒抬起头,平静地望向他。
溪云止微怔:“怎么了?”
青姒摩挲着腰间的剑柄,无声地笑了笑,声音有几分冷寂。
“你想师尊了吗?”
他下意识答道:“自是想的。”
“我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青姒淡淡地道。
“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兀自地问着:“若是师姐不慎闯祸了,云止会替我拦着吗?”
溪云止察觉到一丝不对。
他神色沉重了几分:“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姒微怔,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前几日在人间,碰到了一位朋友,今日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告别?”溪云止上前一步,眉头微蹙:“师姐又要走了吗?”
“嗯。”青姒笑着应道:“待会就走,烦请云止告知宗主一声,莫要再为我担心。”
自两年前东海出事后,仙界内便再未寻到青姒的踪影。
若不是花朝节的意外,恐怕溪云止此生都无法再与师姐见上一面。
青姒绝对不是沧月族遗孤,溪云止无比清楚。
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一起修习,吃饭聊,对彼茨生活习性再清楚不过。若青姒真是沧月族的人,又怎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漏?
这个身份压根就是假的。
溪云止犹豫了下:“师姐,是不是……有人在逼你?”
青姒眸光些许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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