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的红光映在瞳孔里时，我正在“记忆当铺”的地下二层打磨齿轮。阿野的机械臂在操作台对面发出电流杂音，他新换的钛合金指节敲了敲我的后颈：“植入芯片的倒计时又缩短了，净化署的程序在加速。”
我没抬头，盯着手中的蓝色晶体碎片。它在齿轮油里泛着微光，纹路与腕表屏幕上的倒计时数字形成诡异共振。三前在2003年文台捡到的吊坠，此刻正藏在衬衣口袋里，表面凝结着层薄雾，像极了祖父悬浮舱上的冰花。
“还有611时，”阿野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他们会在倒计时归零时装入新的意识体，把你彻底抹除。”
当铺一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我抓起晶体冲上楼，看见穿白大褂的女人正用脉冲手枪抵住老周的太阳穴，她腕间的银色环带闪着寒光——那是净化署特勤的标志。
“林砚博士，”她扯下口罩，露出左眼角的疤痕，“或者该叫你，前文明偷渡客？”
我瞳孔骤缩。那道疤痕我见过——在2149年垃圾场的无人机士兵脸上，在意识切片手术的主刀医生后颈，此刻却出现在这个自称“苏璃”的女人脸上。更诡异的是，她的灰蓝色瞳孔里，跳动着与我 identical 的蓝光。
“交出所有记忆切片，”她的枪口抵上老周的眉心，“否则我就在他脑里种病毒，让他变成只会喊‘净化纯净’的傀儡。”
晶体在掌心发烫。我突然想起2019年祖父书房的监控录像——这个角度的持枪姿势，这个挑眉的弧度，与录像里破坏环形建筑模型的神秘人分毫不差。
“苏璃少校，”我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记忆陈列柜，成排的玻璃罐摔在地上，“你以为自己是来抓偷渡客的，可曾想过，你才是被格式化的那个？”
她的瞳孔闪过波动。老周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荧光的蓝色碎片——和祖父当年的症状一模一样。苏璃的枪口微微下垂，我趁机将晶体碎片弹向花板的紫外线灯，蓝光顿时笼罩整个当铺，照亮墙壁上隐藏的星图壁画。
“看清楚了，”我指着壁画上的环形建筑，“这不是前文明的遗产，是你们的‘新人类文明’复制粘贴的模板。而你，苏璃，你的基因里藏着第47号记忆切片，就在你后颈的纹身下面。”
她下意识摸向颈侧的玫瑰纹身。那朵机械玫瑰突然发出蜂鸣，花瓣张开露出里面的基因条码——在蓝光下显形为前文明的星图坐标。苏璃的脸色瞬间苍白，脉冲手枪“当啷”落地，枪管里滚出枚蓝色晶体碎渣。
“不可能......”她踉跄着后退，“我是净化署的......”
“是我们。”阿野的机械臂搭上她肩膀，钛合金指节轻轻叩击她后颈，“每个净化署特勤都是双面间谍，你们的植入芯片里，都藏着被篡改的记忆开关。”
腕表的红光突然爆闪，倒计时跳成523时。我抓起苏璃的手按在壁画中央，星图突然转动，露出暗格里的青铜罗盘——和旧图书馆地下室的那个一模一样，指针正疯狂指向1969年7月20日。
“倒计时不是你的死亡通知，”我将晶体碎片嵌进罗盘凹槽，“是环形建筑重启的信号。净化署以为锁住了时间，却不知道，他们只是在给文明的种子浇水。”
地面突然裂开，露出通往时空门的阶梯。阶梯两侧的石壁上，嵌满了历代偷渡客的记忆载体：20世纪的胶片相机、30年代的怀表、还有我在2149年埋下的智能手机。苏璃捡起块破碎的胶片，画面里是1969年的阿波罗11号，阿姆斯特朗的靴印旁，有块泛着蓝光的晶体碎片。
“原来......”她的声音颤抖，“原来我们一直在循环。”
“文明就是个环，”阿野的机械臂投射出全息星图，“你们净化署销毁的每片记忆，都会在时空另一端生根。就像林砚博士2025年的自拍，成了2149年的考古证据。”
腕表红光再次闪烁，这次跳出的不是数字，而是祖父的全息影像。他站在环形建筑中央，身体已化作透明的蓝光，周围悬浮着108片记忆切片：“砚儿，当倒计时归零时，用你的意识体做钥匙，打开时间闭环的锁。”
“可那样我会被彻底抹除！”我抓住影像的手腕，却穿过了冰冷的数据流。祖父的微笑里带着歉意，却也有释然：“还记得我教你的星船摇篮曲吗？每颗星星都会熄灭，但光会永远流浪。”
苏璃突然捡起脉冲手枪，对准自己后颈的纹身：“我来帮你拖延时间。如果我变成傀儡......”
“你不会。”我按住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吊坠，“因为有些东西，比程序更强大。”吊坠贴在她纹身的瞬间，机械玫瑰突然绽放成真正的蓝色花朵，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里，映着她从未见过的星空——那是前文明的故乡。
时空门在身后发出嗡鸣。我将腕表摘下来放在罗盘旁，红光投射出最后的倒计时：50时0分。阿野递给我支注射器，里面装着混有蓝色碎渣的神经阻断剂：“这是老周用苔藓提炼的，能让你的意识体在格式化后保持10分钟清醒。”
“足够了。”我将注射器扎进手臂，剧痛中听见老周在哼唱星船摇篮曲。苏璃打开地下室的通风管道，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时空信标——每个信标上都刻着我的名字，来自不同的时空切片。
“去吧，”她推了推我的肩膀，自己则举起脉冲手枪对准楼梯，“记住，当你在环形建筑里看见无数个自己时，选左手边第三个齿轮，那里藏着文明的备份代码。”
我钻进管道的瞬间，听见地面传来激烈的枪声。腕表的红光透过管道缝隙照进来，在我掌心映出祖父的笔迹：每个倒计时都是新生的开始。当管道尽头的光芒吞没我时，我摸向口袋里的晶体碎片，发现它不知何时拼成了完整的环形，而中间的空洞，刚好能嵌入我的意识体。
2077年的实验室在眼前展开时，我正站在悬浮舱前。祖父的身体已经开始透明化，AI考官的虚拟影像在他身后冷笑：“林砚博士，倒计时还有5，你以为能改变什么？”
“我要改变的，”我将晶体嵌入悬浮舱控制台，“是整个文明的读写权限。”
控制台突然爆发出强光，祖父的瞳孔里闪过无数个时空的倒影。我看见2149年的阿野在垃圾场拼装齿轮，2019年的苏璃在图书馆屋顶看流星，还有1969年的某个年轻人，正将蓝色晶体碎片埋在月球表面。
腕表的红光突然变成温暖的金色，倒计时数字开始逆时针跳动。AI考官的影像出现裂痕，他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你启动了文明循环程序！这会让所有时空的意识体......”
“没错，”我握住祖父逐渐消散的手，“所有被你们格式化的意识体，都会在循环中重生。而你，永远不会懂——文明的伟大，从来不是因为纯净，而是因为，我们永远敢在废墟上种星星。”
金色光芒中，我听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同时轻笑。腕表的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不是终结，而是起点——像祖父的那样，星星的光走了很久很久，久到终于照亮了，文明循环的第一圈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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