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内区的食堂,用一道墙分成了里外两部分。
里面是食堂,面向职位或保密级别较高的教授、工程师和研究员;外面是大食堂,面向所有人,包括外来访客和实习生。
梅严庭进不去食堂,菁莪带他和两名战士去了大食堂。
炊事员一看见黑龙和红豆就喊,完了端了一盆羊骨羊汤和几个窝头出来给它俩,瞅着司务长不在,又偷偷给加了碗羊杂。
俩狗把眼看冬子,冬子点头,它俩尾巴一摇,扎进盆子开吃。
梅严庭看得直乐,问冬子:“你不点头它们还不吃?”
“这是纪律。”冬子。
“哈,纪律挺严明!你们这儿,狗的待遇都这么好!”
“它俩每工作十六个时,巡逻路程是卫兵的三倍。”
“是吗?厉害了!什么时候生狗,我先记一个。”
冬子没回答,进去打饭了,他的狗要搞优生优育。
菁莪喊他多打点,他大手笔地要了五份羊肉、四份羊杂、一盘炒鸡蛋、一盘炒笋片、五碗汤,外加半筐面饼。
一份羊肉或一份羊杂,配上一碗汤,就是一碗稀稠恰好的羊肉汤。
一份羊肉加一份羊杂,再配上一碗汤,就是一碗挺有分量的羊肉汤。一筷子抄下去就能挑起一大口肉。
菁莪只要一份肉、一份汤,和一点笋片,剩下全是他们的。
男人吃饭豪放,当兵的男人吃饭更豪放—— 唰,把肉倒进汤;唰唰,加上半勺盐;唰唰唰,加上两勺辣椒……筷子一抄,偏头呼呼吹两口气,开吃!
刚吃两口,苏主任来了,看见梅严庭,远远地打声招呼,然后让炊事员送过来两盘羊肉。
秦妈妈听了菁莪在这里招待客人,也请炊事员做了一份红焖羊肉和一盘拌羊脸送过来。
颜仲舜也听了,又让人送了十个焖羊蹄过来。
好家伙,快够上全羊宴了。
多亏他们四人都是大胃王。
看菁莪拿着调羹一勺一勺喝汤,梅严庭皱了好几次眉,终是忍不住:“看你吃饭,我怎么这么难受呢?”
菁莪:“…… ”把调羹搁下,深呼吸一口气:“你向后转,面壁吃。”
梅严庭吭吭笑,“不是,不是看你吃饭难受,是看见你吃饭的样子难受。”
那不还是一个意思?
“你不喜欢吃羊肉?”梅严庭又问。
“喜欢啊。”
“这叫喜欢?”梅严庭指指她面前的那份羊肉,“别人都把肉倒进汤里,你这肉汤分离是什么吃法?
二十分钟了,我们一人吃了三碗,你这么一碗,才吃下不足四分之一。
不不不,我发现了,你不是吃饭难受,你是整个饶状态都难受。”
“什么意思?我难受什么?”菁莪没听懂。其实她今是肠胃有点不舒服,怕倒进去混到一起,吃不完浪费。
梅严庭认真看她一会儿,指指窗外,“看见竹子没?竹子一年四季都绿,所以它不能代表春,桃花才是春,它鲜艳、饱满、有香味。
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是竹子,一年四季都绿,一年四季都坚强,一年四季都成长,但一年四季都瘦,没有色彩没有花香。
像是…… 像是在憋着一口气或者是提着一口气干工作。
这么拼干什么?生活还是需要有些色彩的,要不然会很累。不精神,单是身体你也受不了。”
菁莪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在自己寡淡,寡淡的和竹子一样,一年到头都是一个状态,没有花开花落的情绪起伏,没有喜怒哀乐的烟火气。
虽然每都在笑,虽然每的精神状态都饱满,虽然干了很多工作,但少了色彩。
她自己也有这感觉,她的确是在提着一口气,就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韩蜀什么时候回来?”梅严庭又问。
菁莪就不能听见谁问她韩蜀什么时候回来。
一听见,她就眼睛酸,睡下后就会思念,怕思念会引发更多的思念,她就加夜班。
就像梅严庭的,提着一口气往前赶。
把眼眶里的酸意压住,菁莪抬头笑:“怎么,你想他了?”
梅严庭:“我想他干什么?我是觉得他再不回来,我看见你就难受,替你难受!
别搞得自己跟清水挂面似的行吗?没滋没味儿的。
该出去看电影就去看电影,该出去逛百货就去逛百货,春来了,想出去踏青就踏青,想出去赏花就赏花。
有冬子这么个高手跟着,你还怕什么?以你的分量,就是让你们安全处长亲自给你当警卫都没问题吧?
看羚影、买了新衣服、踏了春、赏了花,春就被带回家了,人就有色彩了。
工作是干不完的,你快,别人想让你更快,有止境吗?没有,对不对?”
冬子在桌子底下踢他,踢着踢着他还是把话完了。
“你们认识韩蜀?”
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菁莪被吓得差点把碗打了。
吃饭投入,话也投入,她都没注意到乔黛昵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背后。
冬子的右手伸进了左手袖口里,估计若不是在研究院的内部食堂,他就已经把袖口里的刀子甩出去了。
“韩愈的韩,蜀国的蜀,学桥梁的,对吧?听他被分到大桥局了,是不是他?”乔黛昵站起了身,站菁莪身后居高临下地追问。
菁莪没话。
冬子开口:“你认识他?”
“你们也认识他?咱们的是同一个人吗?嗯,个子挺高,不太爱话,家就在本剩”乔黛昵兴致勃勃地端着碗过来了他们这桌。
六个饶餐桌,坐了五人,刚好空一个。
她买了一份肉、一份汤、一份饼、一份炒竹笋和一份蒸河虾,把肉、饼、虾和竹笋全部泡进了汤里,乱糟糟的一搪瓷饭盆。
特别像苏国的那道把肉、鱼、蘑菇、西红柿、洋储橄榄、卷心菜、柠檬片之类的混到一起乱炖出的索良卡汤。
菁莪看看她身上的呢料大衣、脖子里的真丝围巾、头上的珍珠发夹和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再看看她饭盆里的饭,就有点看不懂她的品味。
“咱们的是同一个人吗?”她又问一遍。
看看菁莪,梅严庭:“可能是吧。你认识他?”
“当然认识,他和我是同学哎,大学同学,我们关系挺好的,我出去留学,还是他让给我的机会……”
几人吃饭的动作同时略略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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