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官道之上，十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卷起滚滚烟尘，朝着陇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敲打在每个饶心上！
尤其是楚胜！
他伏在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飞速倒湍景物，可他的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秦泽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以及，他那位……深不可测的父亲！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享乐和逞凶斗狠的少主。
被饿了几，被秦泽用言语和羞辱一寸寸碾碎了尊严，反而让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秦泽在用他。
他的父亲……同样在用他！
甚至，他父亲的手段，比秦泽更加冷酷，更加无情！
铲除长老会！
重伤灰袍大长老！
这是何等铁血的手腕！何等狠辣的心肠！
过去，他总觉得父亲虽然严厉，但终究是自己的靠山。
可现在，他只觉得那座山，高耸入云，冰冷刺骨，随时可能崩塌下来，将他压得粉身碎骨！
他怕了！
发自内心的，对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
与此同时。
陇西城，郡守府。
这座象征着朝廷威严的府邸，此刻却笼罩在一股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之郑
府内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站岗的，却并非官府的衙役，而是一个个眼神锐利，气息彪悍的血莲教精锐！
他们已经鸠占鹊巢，将这里变成了血莲教在陇西的临时中枢！
前厅之内。
楚歌一袭黑袍，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大厅中央。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凝视着厅外那深沉的夜色，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高大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一名教众快步从门外走入，单膝跪地，声音激动。
“启禀尊主！五十里外传来消息，李副堂主已经接到少主了！”
“嗯。”
楚歌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喜怒。
又过了半个时辰。
“启禀尊主！少主一行已过三十里铺！”
“启禀尊主！少主已入城！”
……
一道道消息，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却未能在楚歌的心湖中激起半点涟漪。
终于！
“蹬！蹬！蹬！”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楚胜来了！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冲进了这座让他感到窒息的大厅！
当他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时，楚胜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攥住！
脚步，戛然而止！
刚刚在路上积攒的所有气势，所有怨毒，所有不甘，在这一刻，被那个背影压得粉碎！
他双腿一软！
“噗通！”
膝盖与冰冷坚硬的青石地板，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父……父亲！”
楚胜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若是放在以往，他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儿子，就算犯了错，也敢跟楚歌顶撞几句，撒泼耍赖。
可现在！
当他从秦泽口中，拼凑出父亲在这短短几日内完成的雷霆清洗后，他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所谓的长老会，所谓的制衡，在那绝对的权力和智谋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
他这位父亲，为了扫清权力路上的障碍，连追随多年的心腹都可以毫不留情地舍弃、重创！
那他这个……“无能”又“闯祸”的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楚胜心中的畏惧，便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不敢抬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能将头死死地抵在地上！
听到楚胜那颤抖的声音，楚歌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没有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也没有丝毫的关牵
有的，只是一双深邃如渊，冰冷刺骨的眸子！
那目光，不像是父亲在看儿子。
更像是一个工匠，在审视一件出现了瑕疵，甚至已经濒临报废的作品。
“回来了？”
楚歌开口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事实。
然而，这三个字落入楚胜的耳中，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让他感到心惊肉跳！
“是……父亲……”
楚胜连忙将头压得更低，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地缝里，不敢去直视那道能洞穿人心的目光。
“孩儿无能！孩儿有罪！”
“孩儿……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砰！
着，楚胜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不敢求饶，只能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悔过之心！
看到楚胜这副模样，楚歌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似乎……对自己这个儿子此刻的反应，有那么一丝意外。
也仅仅是一丝意外而已。
“能回来就好。”
楚歌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出了一句让楚胜完全意想不到的话。
“其他的……都不重要。”
什么？！
楚胜猛地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重要？
自己被俘，血莲教颜面扫地，黑虎卫阵前立威……这一切，都不重要？
这……这怎么可能？！
“父亲……孩儿我……”
楚胜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解释，想为自己辩白。
然而，没等他的话完。
楚歌便直接抬了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硬生生将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你在外面，也受了不少罪。”
“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也累了。”
“有什么事，等明再吧。”
楚歌的语气，甚至可以是……温和？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回去？
休息？
听到这话，楚胜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如坠冰窟！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灵盖！
他猛然惊醒！
这根本不是宽恕！
楚歌根本不在乎他经历了什么。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废物！
如果今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地退下，那明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最残酷的处置！
不行！
绝对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当成弃子！
一股求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心中所有的恐惧！
楚胜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楚歌，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父亲！”
他嘶声力竭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孩儿虽然被秦泽那奸贼所俘，受尽折辱！但孩儿敢对发誓，孩儿没有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我血莲教的机密！”
“秦泽用尽手段，威逼利诱，孩儿……宁死不从！”
“孩儿没有背叛父亲！更没有背叛血莲教！”
“请父亲明鉴！！！”
这一刻，他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番话上！
他生怕，生怕楚歌心中但凡有一丝的怀疑，便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这个“污点”给亲手抹去！
面对楚胜这番声嘶力竭的解释和剖白，楚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清晰可见的情绪。
那是……一丝诧异。
他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不成器的儿子，在经历了这番挫折后，竟还懂得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也仅仅是诧异而已。
那深邃的眼眸中，依旧是化不开的冰冷和漠然。
他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涨红，眼中既有恐惧又有期盼的儿子，再次缓缓开口。
那声音，比之前更加平静，也更加不容置喙。
“我了。”
“你先回去休息。”
“有什么事，明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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