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迦南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一边问道：“听你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因为要照顾卧床不起的爷爷放弃了上高郑”
吴朝阳谦虚笑道：“还行吧，一个偏远山区镇的学生，能好到哪里去。”
曾迦南手里的水果刀一停，道：“你理解错了，我不是在夸你成绩好。”
吴朝阳一脸尴尬。
曾迦南抬头看着吴朝阳，一本正经道：“我是在夸你有孝心，这一点比成绩好更重要。”
见吴朝阳没反应，曾迦南不满道：“我在夸你呢，能不能给点反应？”
“谢谢。”吴朝阳道。
曾迦南皱眉道：“百善孝为先，是很难能可贵的品质，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吴朝阳勉强笑了笑，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能可贵，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要是去县城上高中，爷爷只能等死。
曾迦南低头继续削苹果，问道：“你和那个李清源关系很好？”
“嗯，从学到初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到底有多好？”曾迦南抬起头问道。
吴朝阳想了想道：“从某种意义上，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我呢？”曾迦南突然问道，问得吴朝阳很意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呃.....。”
曾迦南扬了扬手里的水果刀，“你最好编个圆得过去的借口。”
吴朝阳脑瓜子呼呼转，“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呃....我跟他好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
“我们还不是可....。”曾迦南不假思索接话，道一半发现不对劲，哼了一声道：“算你蒙混过关。”
“不过。”曾迦南目光审视的看着吴朝阳，“在你心目中，我连朋友都不算？”
“当然不是。”吴朝阳避开曾迦南咄咄逼饶目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曾迦南切了一声，继续削苹果。
“就因为我是京大学的大学生，你是初中毕业的棒棒，所以觉得我会看不起你，不会把你当朋友？”
吴朝阳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曾迦南缓缓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自卑了。”
“我不自卑。”吴朝阳立即反驳道：“我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哪些事情跳一跳可以够得着，哪些事情属于不切实际就不应该去幻想。”
曾迦南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是格局太。”
吴朝阳张了张嘴，这话他还真没法反驳。
曾迦南缓缓道：“人有自知之明没错，但格局了就会产生误牛就拿我来，在你的认知里，我这样聪明、智慧、勇敢、漂亮、可爱的人，不可能把你当朋友。但实际情况并不完全如此，而且不见得我就是特例，京大学那么多人，也不完全个个都是眼高于顶，只有你足够优秀，他们一样愿意跟你做朋友。”
曾迦南递过去一块苹果，“你也太看轻自己了。你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如京大学的人，但你身上同样有他们没有的品质。就比如昨那场比赛，你在意志力这方面就超越了绝大多数京大学学生。”
吴朝阳接过苹果，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当朋友？”
“你这人...哎。”曾迦南叹了口气，“太被动了，也就幸好遇见我这种胸怀宽广、勇敢大气的人，换做其她女孩儿，早不理你了。”
吴朝阳呵呵直笑，把苹果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那怎么样才能提高格局？”
“这个需要点滴积累，不能一蹴而就。我觉得关键还得多看多学，多与比你格局大的人接触。”
着，曾迦南毫不谦虚地指了指自己，“比如我，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遇上我之后，你的格局打开了许多？”
吴朝阳点零头，“好像是。”
曾迦南强调道：“不是好像是，本来就是。”
吴朝阳连连点头，“对对对。”
曾迦南抬手轻轻拍了拍吴朝阳脑袋，“孺子可教。”
吴朝阳微微一笑，心里一阵甜蜜。
曾迦南语调突然一变，道：“现在大势在你，赵雨亭想挡都挡不住，你要赶紧出院，趁着热度振臂一挥，从者如云。”
吴朝阳眉头微皱，他没有曾迦南这么乐观，他见过太多人性的恶与自私，热血和现实完全不是一回事，重岩村村民毫无同情心的恶，厚慈街罗温棒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明哲保身，凤凰街王超为了生存的颠倒黑白，都是很好的例证。
对于大多数人来，在现实利益面前，别一时的热血，哪怕是良知都会泯灭。
曾迦南以为吴朝阳正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缓缓道：“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理与赵雨亭关系的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也拿不定主意，但是我可以给你两条思路供你选择。第一，如果是我大妈遇到这种情况，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赵雨亭赶出十八梯，因为从她给我讲江湖故事的时候，提到最多的就是‘斩草除根、除恶务尽’八个字。第二，如果我爸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会选择合纵连横，能够和平相处就尽量和平相处，因为他常跟我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曾迦南揉了揉太阳穴，“句实在话，我从听了太多他们的江湖经验，但也只是当故事听了，没有亲身经历验证过，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你自己揣摩。”
吴朝阳惊讶问道：“你们家意见经常不统一？”
曾迦南头疼地叹了口气，“我妈希望我做个独立自主的女强人，我大妈希望我成为一个杀伐果断的狠人，我妈希望我当个善良温柔的女人，我爸希望我是个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废人。”
吴朝阳哦了一声，终于明白曾迦南的性格为什么那么复杂多变，原来是被几个世界观人生观不一致的人给教混乱了。
“那你们家岂不是鸡飞狗跳？”
曾迦南摇头道：“也不是，他们几个各有各的事忙，很难一次性全部聚集在一起。”
“那你平时跟谁？”
“妈。”曾迦南嘿嘿笑道：“我妈是京大学的博导，还是京大学第一美女教授。”
“有几年也一直在我妈身边，但我妈对我很严格，逼我看各种各样的资料，还带我一起开会。那几年过得别提多难受。”
“当然，最难受的还是跟着大妈那两年，简直是地狱级的训练，那两年我人都黑了一大圈，也就是最近两年才恢复了白嫩的皮肤。”
吴朝阳听得目瞪口呆，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那你爸呢？”
“我爸就在家躺着，四肢都躺退化了。”
“这也行？”
曾迦南叹了口气，“哎，我也劝他出去找份工作，但你猜他怎么，他有三个老婆养着，软饭吃得香喷喷的，为什么要工作。”
“你爸...长得很帅？”
曾迦南看了眼吴朝阳，“将就吧，单论长相，还没你好看，但气质比你好。”
“但是听我姑，我爸是什么特殊部门的高官。不过我一直表示怀疑，他一躺家里吃软饭，还经常出去旅游，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哪有这样子的高官。而且，我告诉你个秘密，我爸也没上过大学，遇事还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经常被我大妈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敢顶嘴。”
吴朝阳惊讶得无以复加，张大嘴巴，不知道该什么好。
曾迦南道：“所以你要自信，我爸年轻的时候可能还不如你。”
吴朝阳哦了一声，这一家子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啊。
“哎呀！”曾迦南拍了拍脑袋，“我又多嘴了，我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家里情况。”
着又自我解释道：“不过你是我朋友，跟你也没啥，但是你要保证，不能传出去。”
吴朝阳茫然地点零头，心想我能传哪去。
曾迦南把苹果一瓣一瓣切好放在床头柜上，起身长叹一声道：“朋友，下无不散之筵席，等你出院回到十八梯，就看不见我了。”
吴朝阳心脏向坐快速下降的电梯一样往下掉了一下，半没话。
曾迦南瞪大眼睛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对我的？”
吴朝阳张了张嘴，“一路顺风。”
曾迦南秀眉一蹙，“就这一句？”
“一路平安。”
曾迦南一脸无语的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病房门口走去，走得很慢，像放慢动作一样，一步，一步，又一步。
走到门口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我爸的故事吗？”
吴朝阳点零头，“鼓励我。”
“鼓励你什么？”
吴朝阳心里发空，脑袋也空荡荡，茫然道：“鼓励我吃软饭？”
曾迦南双拳一握，“我真想一拳擂死你。”
吴朝阳微微笑了笑，“英雄不问出处，谢谢你。”
曾迦南扶额摇头，心里直呼是个大棒槌，嘎吱一声拉开病房门，再次问道：“还有没有话对我，不，就真没机会了。”
吴朝阳绞尽脑汁想了想，道：“路上心。”
曾迦南狠狠瞪了吴朝阳一眼，一步跨出去，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吴朝阳痴痴看着病房门，恍然若失，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曾迦南是真的离开了。
“曾迦南。”吴朝阳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声。
病房门猛一下推开，曾迦南脑袋探了进来，一脸的紧张、兴奋、期待。“先好，你可以出来，但...我未必会答应，不是我故意逗你玩儿，是我实在没经验，还搞不清状况，得需要时间消化。”
曾迦南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绯红，有太多男生跟她表白过，但从未有现在这么紧张，害怕他出口，又害怕他不出口。
吴朝阳脸憋得通红，半晌没出话来，他刚才只是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声，根本没想好什么。
“呃.....嗯.....那...那本《金瓶梅》能不能还给我？”
曾迦南脸色大变，绯红的脸颊更红，银牙紧咬，眼睛圆瞪。
“吴朝阳！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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