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殿下可知宗灭的近况？”
女子目光盈盈的水眸中，盛满粒忧。
看得江作岩心头微颤，却又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
何时，他才能得她这般担忧，这般在意……
“难道他……”
一时没有得到答案，林绯心中焦灼不已。
她记得，宗灭过，若是她死了，他不会独活。
压了压心底的不甘，江作岩闷声道：“他很好。”
林绯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带着一缕希冀，盼他继续下去。
江作岩眼尾稍略过一瞬间的冰凉。
他道：“五皇弟在外漂泊多年，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归朝，父皇自是盛恩加诸，隆宠无限。一朝归来，便命他掌管北桓户部，监赋税财政，五皇弟……前途不可限量。”
听他一番话，林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淡笑，长而弯的睫毛忽闪着，眼波流转，似是宽心了。
江作岩冷眼望着她的一颦一笑，眼神越发阴沉、冰凉。
他的母妃身份低微，自幼不得坤帝宠爱，无权无势，在众皇子中地位卑微，既如此，那他便佯装到底，当个放荡不羁，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
他想要的，他会用尽手段夺取，是以，他从不羡慕，从不嫉妒其他人比他出身高贵，比他更得圣心。
可此刻，望着林绯勾起的淡笑，他嫉妒如狂……
凭什么，那个人就能得她这般在意？
是他做得不够多，还是爱得不够深，凭什么，他就得不到？
“奋不顾身替他挡箭，值得吗？”江作岩冷冷开口。
他的声音不似平日轻佻微扬，反倒是沉吟低落，眼底闪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转眼间又淡漠无痕，快得似乎是她的生了错觉。
林绯眨了眨眼，思索良久，方才开口道：“那晚……多谢王爷前来相救。”
“你除了谢我，还会点别的吗？”
林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一时不知所以然：“……”
只见男子勾唇一笑，似是自嘲一般：“救你？那又有何用？仍是没能救下你。”
言语中似是带着一丝深刻的痛楚。
哪怕此刻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可那晚深刻的痛楚仍叫他记忆犹新。
林绯水眸微撩，不经意地开口问道：“王爷为何会那么巧合地赶来？”
“你觉得是为何？”
林绯：“……”
江作岩咬紧牙关：“你觉得，我想要伺机杀了江宗逸？”
林绯缄口不言，不置可否。
五皇子归位，想来并不是人人乐见的，尤其是另外的几位皇子。
当下，祁王倒台，坤帝体弱，立储一事已经是迫在眉睫了。偏偏在此时，出现了个五皇子，深得坤帝喜爱。
她虽不知江作岩所谋究竟是何，可他绝不是如外人眼中的那般游手好息碌碌无为的潇洒皇子。
他若想夺太子之位，他也是有资格的……
是以，该如何解释，江作岩和晏随二人来得这么凑巧？
冷眼睨着女子眼中的怀疑，江作岩一时有种不出话的滋味，胸口莫名涌上来的一股悲伤，令他心头苦涩一片。
他哑着嗓子道：“若我，是我派了暗卫时刻盯着你，一旦你遇到危险，我便能立即赶来，你可信？”
蓦地，林绯怔了一下……
她属实是不曾猜想到这个原因。
望着眼前这双带着一缕哀赡眸子，她的心头微微一揪。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你……”顿了顿，她转而道：“多谢殿下……”
江作岩：“……”
“我已经可以行走了，叨扰殿下多日，林绯是时候该离开了。”
江作岩脸色微沉：“你还是要去找他？”
“是。”林绯斩钉截铁道。
屋外漫白云悠悠飘荡，寒风有些凛冽，枝头叶子快要掉光了，寒冬将至，正如江作岩此刻的心境，寒凉无垠。
他缓缓闭了闭眼，幽幽叹出一口气……
“好，我让你去找他。”
——
城西宅子。
院落外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吉旺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身劲装的男子，一张娃娃脸，带着和蔼可亲的淡笑。
在他的身后，停着一辆昂贵精美丝绸所装裹的马车，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自窗内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轻微撩开绉纱，露出一张容色极美的脸庞。
吉旺看得一时有些怔楞……
“我们是奕王府的人，奉奕王殿下之命，前来探望林姑娘。”
娃娃脸尤星一脸笑意，轻声道明来意。
吉旺微微回神：“那……你们稍等。”
他反身跑进院子，将紫烟叫了出来，二人出来时，便见到门口站着一位女子。
她也穿着浅黄色的衣裙，若不是那绝美的容颜太过打眼，二人差点就要以为门口站着的人是林悠。
女子肤若凝雪，两道秀眉如纤美的弯月，不点而翠，清眸流盼，顾盼生辉。随意挽起一个简约的发髻，两旁鬓角不经意的垂下几缕碎发，随风肆起，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这绝美的女子，紫烟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不就是那奕王府中的冰棺美人吗！
她一时惊讶不已。
“你，你……你活过来了？”紫烟颤着手指着林绯，口齿不清。
“我一直都活着，不过是醒了。”
女子的声音脆若银铃，又宛转悠扬。
“我今日来，是替奕王殿下前来探望林姑娘，不知她是否有所好转。”
此时，林绯暂不打算暴露身份。
况且，慈荒诞之事，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接受，并相信她的。
闻言，紫烟的情绪便低落了下来。
“姑娘请进。”
既然是奕王殿下派来的，她们还是得让人进来。
紫烟领着林绯进了林悠的房中，林绯一眼便望见了那瘦弱的女子，此刻更是脆弱得如同一朵枯萎的花，脸色苍白，呼吸羸弱，就连胸膛的起伏都轻不可见。
“她可还活着？”林绯忍不住出声。
紫烟不爱听这话，反驳道：“自是活得好好的，我家姑娘只是睡着了。”
屋内一片沉寂了一瞬，林绯再度开口：“这里，没有别的人了吗？”
她水眸四处打量，并未见宗灭身影。
“别的人？”紫烟不解问道。
林绯直勾勾望着紫烟，直接开口问道：“宗灭呢？”
紫烟一时有些不解，这人不是来探望姑娘的吗，问宗灭做什么？
有些奇奇怪怪。
“他要很晚才来。”
闻言，林绯点零头，身形未动。
……
自晌午等到了夜半子时，林绯还是未见到宗灭的身影。
“姑娘，这么晚了，您要不先回去？”
这是紫烟第三次来催了。
尤星也跟着劝道：“是啊，姑娘，眼下，您还是先回奕王府比较好。”
他是在提醒她，她此刻不是林悠，没有理由，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留在城西宅子。
林绯皱了皱眉头，恍若未闻，不为所动。
……
过了一会，尤星再度来催。
“姑娘，奕王殿下来接您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林绯眸光微闪，眼底带着一丝不耐烦，可最终却还是无奈地点零头……
她此刻，只能如此。
马车上，林绯望着一脸神色无恙的男子，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只怕你今晚连王府都不回了。”江作岩冷冷道。
林绯清眸微敛，缓缓撇开了头，不再言语。
江作岩眼神黯淡了一瞬……
夜色笼罩在空无一饶帝都街头，荒凉凄静，两旁的屋舍透着点点星光，林绯悠悠撩开窗子，迎面便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沿着帝都街头昏暗的月色，迎着冷冽的寒风，骏马昂首奔驰，发出一阵阵高亢的嘶鸣，身后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马上的男子身躯凛凛，俊朗如人神只，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一双子夜星眸此刻冰冷孤傲。
林绯呆愣地望着男子朝着她的马车飞奔而过，她忍不住大声呼喊了一声：“宗灭！”
已奔至几十米远的男子蓦然拉住了马疆，他缓缓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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