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开会回来的刘红梅发现儿子情绪异常。
他经过她的地方，几乎都在愉快的哼着歌。
她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一把拉住从冰箱拎出一瓶饮料转身要走的明宇：“有什么好事儿？”
“好事？——呃？好像没啥特别的好事儿，不过也没坏事儿呀？”他转着头想了想，眉宇间都是藏不住的得意。
“工作的还行？我呀，看你不正常。有什么好消息可别瞒着妈妈，要不生孩子有什么用啊？除了操心还是操心。”
“工作。。。。反正工资比你高，也不累。炒股票赚钱啦，也告诉你啦！”
“就这？”刘红梅嘴一撇。
“那你还想有啥？升官？公司上市？这种大事儿我也达不到啊！”
“我还以为。。。。瞧你那没出息样，这么顺溜个好个子，长得齐齐整整的，工作也顺手了，你多大了，是不是该想点正事儿！”她用抹布把干净的餐桌又擦了两下，忽然停住手，“不会吧，儿子，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追姑娘。。。。不会那么笨吧！用不用妈教教你！”
“切！追我的女孩儿多了，我挑不过来。。。。还用你教？好像你谈过几次恋爱似的。”
“真的？”刘红梅一笑。“实在挑不过来当妈的可以给你悄悄过过眼，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是不是过日子的人，我还是能一眼瞧出来的，至于高矮胖瘦，我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放心，这个妈不干涉！”
“嘿，那追我的姑娘，多的。。。。。你根本瞧不过来！要每个都让你过目，你班也别上了！”宋明宇吹着大话，虽然知道他有吹牛的成分，刘红梅还是被他逗得开心大笑。
“对了，妈，你想找个啥样的儿媳妇？”
刘红梅似乎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被问住了，她乐盈盈的想了想：“长相嘛，我还真没认真想过，因为我觉得人不可貌相，相貌并不是最重要的，人品当然要好了，有文化。。。对！得有文化，太没有文化的人，沟通起来会有些费劲，并不是人不好的意思。”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最好是学习比你强些。。。哎，你这个学习。。。真是我的一块儿心病，耽误了多少事。。。要是再找个学习差的，给我生个笨蛋孙子可咋办？找个聪明的姑娘吧儿子，拉一拉你学习的基因，样貌嘛，要是生女儿，随了你错不了，生儿子随了他妈的智商，也挺好的。。。。”
她越越起劲，全然不顾宋明宇被吐槽学习差翻起的白眼。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智障！真伤自尊！哼。”他拿起可乐要走。
“我哪有那么！”刘红梅哈哈笑起来，看着儿子上楼的身影探出身子喊道：“你给妈妈抓点紧！我现在身材维持的多么艰难，就为了在你婚礼上把旗袍穿的好看！你可别跟妈妈拖了。。。。我一的晚上都不敢吃饭！”
晚上，宋明宇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一遍遍的回忆着那晚上在门诊发生的场景。
玻璃窗户、夜晚亮的刺眼的白炽灯、瘦弱但倔强的女孩儿、野蛮粗俗的男人、路过的自己、冲突、解围、并不惊慌的她。。。。
慢慢的，这些场景和几年前墨尔本的一个夜晚默默的重合了，一个一个的碎片拼凑、闪回，让他的心脏像1999年那个夜晚一样跳动起来。他感到一种深深的宿命感，这个想法让他的身体忍不住一颤。
一切都太相似了，仿佛上帝给予自己的补偿。
追吧。行动吧。
别让妈妈等的太久。
楼下的卧室，刘红梅合上一份女性杂志，拧暗了台灯。
楼上有儿子，这让偌大的房子变的不再空荡可怕。她回想着下午和儿子的对话，对未来不久自己要作为“婆婆”甚至“奶奶”的新身份感到悸动不已。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存款，细细的想了想该要做的事情，给女孩的礼物、三金、买车、房子就把这个大的给孩子们吧，自己在交通生活方便的地方置办个两居室就够了（想到这儿，她恨不得现在就拨通宋黎民的电话与他好好商量一番，看了看时间，又想到这还是只是想象的事，才忍住做了罢。），身材还是要再减去十斤才好，去“隆庆祥”老字号好好量身定制量身办酒席要穿的衣服，是红的呢？还是绛紫？反正不能被女方的妈妈给比下去。。。。把头发留长一些吧，看看到时是盘起来，还是烫个微卷。。。。又想到，现在的住处，高档是高档，但周围没有出名的学中学，将来孙子上学可怎么办？哎呀。。。不行，还得跟黎民商量，看看是不是得抓紧购置一套学区房。。。。
她翻来覆去的想，想到的问题越来越多，竟然兴奋的有些失眠了，
不知道翻身翻了几遍，香槟色的蚕丝被罩才慢慢没有了动静。
城市的另一端，医院附近的简陋民租房的木板床上，皎洁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外照射到李耀辉睁着的眼睛上。
这是他最后一晚住在这间过于简单的破败的房子，明，他将卷上自己这些一个平板车就能全部拉完的破铺盖转移到另一处。
母亲准备出院了，他四处奔波了不少地方去找房子，最后，同科室的敏伸出了援手：她的姑妈有一处房，一楼、带个院，是过去水利系统的老家属院，不大，56平，刚好够两个人住，因为认识，价钱给的也低，一个月只收300块钱。附近有个挺热闹的菜市场，不至于让老太太太冷清没个去处，就是离医院远了些，坐公交要9站地。
那也是很好了，终于结束了一个事情，面临着新的局面。
忙完这个事，就要报名准备考试了，钱没有了可以再挣，工作稳稳定定的放在这儿，踏踏实实的干就行了，哪个月都不会饿着。考上了研究生的话。。。。唉，考上了，就是好事！自己正值壮年，哪能无路可走呢！终归会有办法的！定向研究生既保留编制又发基础工资，已经很好了！。。。。研究生读完的话，身份就稳固了吧！保险了吧！按包主任交待的那些：发表文章，出去进修，学习，成为胸外科的中坚一份子。。。。然后余生好好当个认真负责的好医生就行了！
哎呀，这期间，是不是要把婚结了。快30岁了，还不成家，像个什么样子，让村里人闲话。。。。他苦恼的在扁蹋蹋的枕头上使劲蹭了蹭脑袋，一方面，多年的外出学习生活让他觉得他完全没必要在乎村里饶法，但一涉及到一些风俗人情，这个出身又像一个隐形的枷锁自动的将他束缚，仿佛在提醒他真正的“出处”。
好，即使不在乎村里饶法，这也是母亲心心念挂在嘴边的事。甚至像她整个后半生的唯一指望。他很难忽视母亲现阶段唯一的这个愿景，显然，它成为了衡量他作为儿子尽孝道的一大考核指标。
跟谁结婚呢？他的脑子里渐渐的浮现出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还是从母亲那挪不开的眼睛里惊醒的，她漂亮、聪明、能力强，能吃苦，最重要的：我俩几乎门当户对，出身相似，又有一些感情基础（虽然只是同学情），为什么自己多年以来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因为自己心里一直满满的占据着那个自己好高骛远，完全不切实际的城里姑娘。现在，那个骄傲的城里姑娘无情、果断的击碎了这个想象的虚幻的泡沫，心里，才腾出霖方。
莫名的，他又想起来计春华，虽然只是医患关系，但这个阿姨给予他的温暖和帮助是不言而喻的，无论如何，她的去世让他震惊和痛心，除此之外，她还留给了他了一份认可和荒唐。
他是没想到她在临死前居然还出“西平。。。他是我相中的女婿。。。”这种话，虽然对他而言无比荒唐，但每想到这句话他都不禁打个哆嗦，感叹世间的人太口无遮拦，莫名其妙了。。。
好在荒唐的事结束了，像开了个吓饶玩笑，最终生活又走向正轨。
得抽个时间去看看考试得书了，明要办得事还有很多。。。
他闭上眼睛，月光已经从他得脸上移到了腹部，睡不着。。。脑子乱乱的。。。疲惫，但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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