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春节，在回老家之前，李耀辉想，一定要拎些东西去刘老师家坐坐，但怎么去，令他苦恼。
按理来，庄颜和他应该一起去，毕竟，他俩能留下，刘老师起最大的作用。这份恩情，是逢年过节一定不能忽视的。
但他没法叫庄颜，他俩的关系陷入一种别扭的局面。
春节晚会过后，大家对他俩的关系议论纷纷。
庄颜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个氛围，行为举止开始变得心翼翼惶惶然。
李耀辉没有责备她的理由，但他也不能忽视自己的不爽，一开始，他俩按以前的习惯在食堂一起吃饭，但话越来越少，他只埋头吃饭不话，她感受到了他的冷淡，也开始变的无话，面对面只有勺子碰缸的声音。虽然不抬头，但却能感受到周围偶尔有人路过指指点点，或隔着几个座位有人忽然把目光聚集过来。
她那强烈的自尊心和倔强比李耀辉只多不少。她的表情慢慢也冷淡下来，直到有一两个人不再同时出现在食堂。
两个人谁也没有解释，谁也没有质问，谁也没有辩解。
就这么无声的陷入了僵局。
周末的休息日。
李耀辉再也不想在医院里待着，即使是两个饶宿舍，也让他想要逃离。
坐了公交车来了太阳批发市场。
在一进批发市场大门不远的地方，他看见了推着铁皮车卖盒饭、夹馍的熟悉的妇人。
“姨，栓柱呢？”
妇女停下手中的活眯着眼打量了他一阵儿，才一拍大腿：“哦！大学生啊！我这人来人往看太多都记不住人啦！栓柱去北京了。”
“栓柱去北京了？多会儿去的？他自己？”
“昂，咋也不听，自己攒了八百块钱，背着包去了，是去看看，到现在也没回来，把我担心的呀！有给盛宏服装店来电话了，”她随手往东边一指，“北京好着呢，自己还没看够，还要慢慢看，在那儿也找了个活干着，能养活自己，叫我放心。”
她手上的白面粉随着手势震落在空中，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闪着光，李耀辉心里涌起一阵激动的热流，他既为栓柱感到一丝丝担心又为他感到高兴，他发自内心的为每个出身低廉的孩子努力追梦的姿态鼓掌呐喊，这种坚决和勇气一样也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共振和激励。
这个消息甚至让他忘记了医院里那些烦心事，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交谈后的他告别了栓柱娘，拎着手里买的水果饮料往常利毛的店里走。
有一阵子没来了，常利毛的店门口支着两个一米五长的木头板，成山的鞋堆在上面，黄底黑字的纸牌上写着“清仓大甩卖”，很多人围在那里挑选。一个眼生的服务员两个手插在袖筒里在那招呼着。
他挤过人群进陵门，却一惊，店铺里墙上的鞋空空如也，零零散散的一幅萧条景象。
彩花抱着孩子坐在里面，拿着一个塑料玩具逗着怀里的孩子，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嫂子！利毛呢？”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安的环顾四周。
彩花听到他的声音，高心站起来，“耀辉来了~你你，来看我们还拿什么东西！”
怀里的孩子跳下来，一摇一摆的走过来蹲在地上掏袋子里的橘子。
“嫂子，这店咋了，不是快过年了，利毛的货还没进回来？还是已经卖完了，利毛呢？”
他急切的问。
彩花给他拉过来一个塑料凳，笑盈盈的给他递杯水，水还是一次性塑料杯，被开水烫的软塌塌东倒西歪。
“利毛在市里忙着呢，他在商场弄了个店铺，这两装修好了，他去验收了，大华量贩，你知道吗？四楼，他代理了个牌子，以后不用这么辛苦进货了，这边的店就盘出去了，这几把尾货清清。”
又是一个好消息。李耀辉握着杯子看着这间已经扩张过一次的店铺，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只是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屋，那时的常利毛还没脱去农村学生的稚气，颧骨冻的通红，头发也乱糟糟，再后来他把旁边的店也盘下了，打通，弄成了两大间。几年过去了，批发市场的辛劳终于干到了头，他代理了，进商场了，不再是批发贩，这一切的进步都让人感到生活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就有希望。
“真好，恭喜你们啊，上学时，没看出利毛这么厉害。”他笑着挠挠头。
“利毛踏实，肯吃苦。人也活泛。”彩花的脸上放着光彩。
“好些日子没过来了，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不？大华量贩在哪？我过去看看去。”
彩花给他指了路，他又按着路线坐公交转到大华。
站在大华广场下面仰头看这个新装修的商场，条件确实是好，比开源市中心的商场档次还高，就是不知道为啥叫个“量贩”，他走进去，里面灯光明亮，地板闪亮，四层电梯来来回回有序的上下浮动着，通往地下还有一层，好多人推着推车往下走，他也跟过去看了看，原来是个大超市，怪不得桨量贩”，原来就是量大的商店呗！从地下上来，他来到四楼，四楼是男装男鞋，跟太阳的店铺相比，这里高档太多了，售货员都穿着制服，家家的装潢都简约大气，一双双鞋灯光打着，没有鞋盒，亮闪闪的摆在各种造型的陈列架上。
他在一家半开半闭还没完全撕掉装修防尘布的店面外头看到了常利毛熟悉的身影。
熟悉，其实变化很大了，他的头发修剪的一丝不苟，穿着精干利落的夹克，皮鞋，夹着皮包，正指挥着装修工人做最后的调整。李耀辉站在他身后好一会儿他都没发现。
直到他转身想去货梯通道那抽烟，才看见后面这个老同学。
“诶？你咋找到这儿啦！”他一笑，脸上聚起一朵菊花褶，奇怪，皱纹在他脸上并不显老或难看，反倒奇妙的增添了一些成熟的魅力。
“我去太阳了，你不在，嫂子你在这，我就寻来了。”
常利毛一把搂过他的肩，“走。抽根烟，累死我了。”
两个人来到货梯通道旁边的走廊。
“利毛，你真厉害！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我一点忙也没帮上。”
“咋跟你，你连个电话也没有，哈哈，逗你的。。。你能帮啥忙，工人都给干了，指挥指挥就行，也不用下手。你咋样？转正了，多顺！省医院正儿八经的医生，你才厉害咧！”
“利毛，我找你就是为这。。。”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千元递到他手里，“先还你点儿，上回我回家里，给家里拿零，你知道，我有个姐，自己拉扯俩孩子。。。。过完节来，开春是院里的宿舍就得拆了，我还得出去找房子，唉，我不好意思这些，反正，我慢慢还，你别嫌我慢就是了。。。”
常利毛夹着烟的手把他一推，抖落的烟灰差点烧着他，“你得了吧！你可别跟我墨迹这个事儿了，你着什么急？谁一开始不得作难个两三年，我催你了？我问你要了？你那五千多块钱搁我这儿啥用也没有，你急着给我干啥？”
他眯着眼睛把最后一口烟屁股吸完扔地上踩灭，又搂着他的肩往店铺走：“听我的，先买个电话吧，什么时候了，你连个电话都没有你让人怎么跟你联系，有啥机会都找不着你人，你这咋发展？完后发了钱买两身像样衣服，你不打扮的像样，人家也不高看你不是？我现在不缺你那五千块钱，但我知道你缺，你就先可着你的事儿忙吧！别老想着我这点债，咋的？我还怕你跑了不成？你家在开源市大李庄，等我缺这5000了，我跑你老家要去！”
他搂着他，就像个在城里混的很好很仁义的一个亲戚大哥。
李耀辉下定决心，要干出个样儿来，自己怎么能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男男女女的纠缠事儿搞得这么烦乱呢？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表演罢了，无所谓，就让它随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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