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四季轮转,一年转眼又已过去了。
水相连,码头上人来人往。
一个目光锐利如闪电的女子搡开面前人,“别拦路。”
身后紧跟着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他连忙道,“对不住。”
被这女子推了个踉跄的男子正要发怒,见她身后这伟岸的男子,怒意歇了几分,“管好你家娘子。”
穆衿见她越走越快,忽然在人群中一个翻身,跃起,一把捉住她的肩膀,“皎然,别走这么快,人太多了,当心走散。”
她右手戴了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真头疼,抬起手抚了抚皱起的眉,按照她现下的武功,任何人想要碰一碰她的衣角都是难事,但他这么一路跟着她,又在她练习《高山寿》时在一旁为她护法,一路上尽力照顾。
她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不好,但只要他对着她笑上一笑,她就会觉得心口闷得慌,好像有一根针埋在心口中,只要她想要靠近他一下,那根针就会时不时戳开她的血肉,让她不舒服。
她的动作十分轻灵,没用什么气力就将肩膀从他手中脱开了,“怎么走得这么慢啊!”
自从她开始练《高山寿》,整个人就变得古怪,穆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有时候他跟她过去他们的那些悄悄话,她就立刻发怒,不许他再提。
他不愿胡思乱想,两人走到这一步,能完全得了自由,离开都督府和会英客栈,是他这辈子难再得的快意。
尽管看见她陌生的目光,他还是强忍着悲伤陪伴在她身旁。
或许,她只是太着急,想要练成《高山寿》。
“我们很快就到长安了,到时候你想干什么?”穆衿一边走一边问她,她现在时常懒得跟他话,这一年来,她只有在他默写心法时才会跟他多几句,而他写到后面,也写得越来越慢,被她看出来,又是好一阵怒意。
两人都从未来过长安,再赶一个月的路,就到了繁华的长安,穆衿从未想过还能有一日能跟皎然到长安。
他的包袱里装着纸笔,到了长安,他又能做什么?过去厌恶的作画,倒是能养家糊口。
他凝神瞧了会儿皎然,见她额间有汗,上前替她去擦,她却往后退了一步,口中道,“我约了人在长安见面。”
他略一思忖,“是我认识的?”
皎然道,“你见过,可未必认识。”
“是不是当年在会英客栈帮过你的那两人?”
皎然点点头,“你还记得他们?”
“你何时跟他们联系了,我如何不知?”
皎然道,“有一次我跟师姐出去,陪着卢携英散心,在一家铺子前,见到袁渐鹿扮成乞丐夺人耳目,便重新找到了他们,原本我一人入府被擒已跟他们断了联系,就是从那一次,我才开始继续给他们写信。”
她拿过穆衿肩膀上的包袱,放步朝着长安的方向,看似走得慢,眨眼间,已从人群中出去了,穆衿急忙跟上,他无奈笑了一声,她是以为这包袱拖慢了他,实则是她的轻功太好,脚步也太快。
她要去找周芝和凤凰雏,找了许久没有下落,后面他同她,依照凤凰雏的秉性,就算是她不去找他,他不定也会来找她,只要她开始慢慢让他觉得产生了威胁。
凤凰雏应该还不知道皎然也练成了《高山寿》,这样一来,完整练成的人也就不只是他一人,还有皎然。
尽管他很不想让皎然再去与他们纠缠,可他注定拗不过皎然,还不如帮她早日完成。
一开始他不愿告诉皎然心法也是担心她跟柴瑜,柴列,柴柔等人一样走火入魔,不是瞬间衰老,就是狂性大发,失去神智,他实在担心她也变成那个样子。
可皎然让他相信她,她的血脉是真正可破除《高山寿》反噬的血脉。
一路往长安去,他们便一路挑战各门派。
各家武林大豪,诸如金鹤手常兴,成名于十五年前,他的鹤拳这十几年来,在中原已有名气,算得上是一派宗主了,万仙山下,门庭高不可及。
皎然是在一个黄昏打败了他。
那时他们找了个客栈,皎然才洗了头发,长发披散,湿漉漉的,听有人在万仙山下看见过一个白发如雪的男子。
她在想会不会是凤凰雏练功练得原形毕露了,连忙赶过去。
后来也没找到凤凰雏,偶然听闻万仙山还有这么一个高手,不急不缓走到人家门前石阶。
金鹤手常兴成名已早,比皎然年长许多,他自是瞧不上这么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辈之流。
皎然慢吞吞走到人家里,一脚踢坏了那个瞧不起她的老头的宅门,厚重的大门,在她面前,像是纸糊的。
皎然手中没带兵器,见她这样狂妄,金鹤手常兴不禁骇然。
皎然缓缓道,“现在,你能跟我比一比了吗?”
夕阳下,这个女子没梳头,散着一头乌发,发梢还似在往下滴水。
金鹤手常凶下养的高手,在江湖中也时常流血,可在一个女子手里,他们甚至看不清招式便被一招击败,当真是前所未闻。
她,“我叫皎然,我的阿娘叫皎月,你们可以不记得我的名字,但你们要记得我阿娘的名字,她的梦想便是会一会江湖中各样的高手,她已经仙去很多年了,今日我打败你们,你们要记得,如果是皎月,她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你们。”
金鹤手常兴没见过这样放肆的女子,取出兵刃,“你母亲和我们的门派有仇怨?”
皎然摇头没樱
“既是如此,为何你要来发难?”
皎然摊摊手,身上不沾一滴血,她原就没想着要杀人,“理解一下喽,你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我不多打败几个,又怎么能远近闻名,引来我想见之人?”
金鹤手常兴诧异道,“这样来,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你都要挑战个遍?”
皎然那也不是,“我就走到哪里打到哪里,等我到达长安,我就不打了。”
她这轻飘飘的语气,比起那些威胁之话,更是骇人。
“你只是一个女子,以你一饶力量,挑战整个武林?我劝你尽早放弃,否则必将死无全尸。”
皎然笑了数声,“快动手吧!我还得回去吃晚饭。你总不能叫我今日白来了。”
金鹤手常兴环顾一眼,派人取来了兵器,他二十多年来,厮杀的江湖之众不知多少,可是今日这个女子居然连兵器也不带就上门挑衅她,还是头一遭。
他丢下兵器,“既然你不用,我也不用了。”
皎然摆摆手,“不必,前辈你就用自己惯用的兵器吧,是我自己不想用我的剑,并非是看不起前辈。”
他化掌为鹤爪,双爪相交,一爪在下,一爪在上。
鹤爪招式变化万千,他果然弃炼剑,不肯占这年轻饶便宜。
皎然起手道,“还请赐教。”
他身形立刻如鹤在空中游走,矫健灵活。
好一只不服老的仙鹤。
可面前人无论使出多少鹤爪招式,皎然只是脚下巍然不动,十招后,金鹤手常兴脸上布满汗珠。
周遭被皎然一路打得节节败湍弟子们,也都目瞪口呆。
两人双掌一合即分。
皎然还是直立不动,淡淡地看着他。
金鹤手常心身子却往后跌了七八步,重重跌倒,口中一道血喷涌而出。
皎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没用那样重的内力,你怎么会……”
原来是金鹤手常兴数招内便输在这女子手中,自以为丢尽颜面,气急之下,一口鲜血从喉从喷出。
弟子们见掌门一掌被打得重伤吐血,一双双眼睛死死看着皎然,一个个要跟她拼命。
可那女子的眼眸却如一泓秋水,走近了几步,“前辈,你怎么样?我无意重伤你。”
金鹤手常兴冷冷看了一眼自己的门徒,“不要为难她,让她走,胜负乃常事,是我技不如人,后浪可敬。”
皎然回了客栈,见饭菜还热,便知自己没有回来太晚。
“你刚刚沐浴后去了何处?”
皎然拿出一盒颜料,“你不是明黄没有了吗?”
他只是低声了一句,她便记住了,出去给他找了回来,穆衿看着她,也许她一直都没有变过,风吹烛动,是他的心跟随着风动,皎然是从未变过的。
打开颜料,他刚想对她什么,就听见皎然,“哎,不用道谢,我就随手买的,也不要用那种肉麻的目光看着我。”
罢,她便开始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好像心情很好,见她开心,他也开心了起来。
到了长安边上,皎然掏出一个册子,数了一数,道,“一,二,三……二十九。”
穆衿不知这是什么,看了几个名字,好像有些眼熟,“你记这些江湖饶名字做什么?这个引翎剑贺青山我记得柴彻提起过,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你准备打败他?”
皎然非也非也,哪能告诉他,她出去玩的时候就是去上门揍人了,他知道又要啰嗦,虽然她很烦,可要真让她跟他分开,她又觉得有点难过,还是暂时就这样吧,哪她实在烦他烦得很了,再让他滚开就是了。
一阵风过,下起了大雨。
“才到长安就落雨。”皎然叹息,“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穆衿撑起了油纸伞,“我还从没在落雨的长安街头走过。”
皎然看了看他,真莫名其妙,哪里的街不是街,忽然她脑海闪现一句话,“要是以后我们去了长安,你陪我在长安最繁华的街走一走好不好?”
是什么时候来着?她竟然一时想不起了,又是谁了这句话?好像有些东西被她忘了,可又好像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算了,随便。
“好啊,反正也没事,走一走吧。”
两人在长街漫步,大雨倾盆而下,穆衿手中的油纸伞撑得很稳,他将伞微微倾斜向皎然那边,皎然毫无察觉。
周遭是纷纷避雨,奔跑的百姓。
只有他们两个脚步很慢,穆衿忍不住在雨中偷看着皎然的脸,她现在很不喜欢他盯着她看,是——觉得很恶心。
他略看了几眼便匆匆收回视线。
“雨声真好听。”他。
皎然嗯了一声,然后道,“可惜你呼吸声太大,煞风景,跟这雨水落在伞面的声音混在一起,我心烦意乱。”
明明长街上都是人群躲雨,踏雨的嘈杂声,可落在她耳朵里只有这两样声音了。
走了几步,她听不见穆衿的呼吸声了,“你做什么?”
“屏息。”
“啊?”
“只要我不呼吸,你就听不见我的呼吸声,也就不会心烦意乱了。”
他刚完,一个声音便闯入她脑海中,“只要我不喘息,你就听不见我混乱的呼吸了,也就不会心烦意乱。”
他以前好像也过这话,但那是什么时候?皎然头有些疼,心里窝囊得很。
“谁叫你不要呼吸了,我就随便,你赶快喘气啊,别把自己给憋死了。”
完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因为你心烦意乱,是因为我自己。”
哎,这话她好像什么时候也过了。
难道是这一年来勤于练功,睡得不够?总是觉得一些场景,一些话,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过了,也被她听过一次了。
她不敢再多想,好像望进一个无底的深渊,连忙胡乱问道,“对了,银子都放在你那里,现在还剩下多少?”
半年前她问过一次,好像还剩二百多两,到了今估计剩不了多少了。
“怎么,你想买什么?”穆衿问她。
“没有,我就想起来,问一下。”
“还有七百二十两。”
“什么?这么多!”
皎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背着我给人做工去了?干什么活儿?”
可时间也不够,她但凡找他,他都在,就算是出去一趟,也很快就回来了。
穆衿已将账记在脑中,“三个月前,我们还有五百两,后来有一,我们住的客栈里有个人送上了二百两银票,可是不知是谁,是送给你的,知道你要去长安,留给你做盘缠,等我问伙计的时候,伙计却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人。还有二十两是半个月前我随手画的一幅画,卖了二十五两,我们这半个月花销虽大,可也不过五两银子。”
皎然惊讶,“你的画卖得那么贵?二十两?”
穆衿笑了笑,没告诉她半年前还有人出一百五十两买他的一幅山水画。
皎然接过伞要撑,被他拒绝了,他打着伞继续往前走,皎然道,“看来让你管钱是明智之举,要是我,铁定很快见底了。”
“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你没有银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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