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突然有些心累。
但碍于这个事情和自己有着直接关系，屿茉还是很负责任的开始谎了。
“未来会更好吗......”
“这个问题我爸问过我，我高中的死党也问过我，现在想来，有很多很多人都问过我。”
所谓的撒谎，就是在百分之七十的事实基础上，添上几笔自己所需要的谎言。而此刻，屿茉所需要的谎言则是.....
“那应该也不是和我一样的人吧？”
白苏看着屿茉，看着她那明显错开聊视线，语气低落下去，可反倒是显得她更加满足于现状。
“不，他们其实和你也有相似的地方。有的怀着梦想却早早就承受着生活的重担，有的面对家境问题而无奈的放弃了入学，有的不顾劝告只身跑到陌生城市来，至今也不敢回去。”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像是交心挚友的问候一样。可就是这种淡淡的柔软，白苏是最能理解的。
尽管屿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白苏也还是敏感的捕捉到她情绪的一些变化，拉住她裙角的手指也跟着那敏感的思绪不安地揉搓着。
“那......这些人，都怎么样了？”
屿茉没忍住的伸手捋了捋散落在耳旁的发丝，望着姑娘那紧紧抓着自己裙边的手，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也曾经有过的感觉，逐渐在心中成型。
她只是想和人聊聊。
无关目的，无关救赎，无关未来和过去。
只是想和人聊聊，聊什么都可以，至少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孤独。
“那些人都醒着呢。也都知道现实世界的残酷面，但还是做到了自己满意的程度，都还在往前走呢。”
“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是屿茉所猜测的一样，女孩的声音里只有冷漠的排斥，完全没有好奇，没有向往，更没有期待。
屿茉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上海这一年多时间的变化后，她也终于是有了一个答案。一个被她奉为真理的答案————
“忍耐，煎熬。直到有一，能把那些谎言，梦想都变成真的。”
她只是在等待，漫长的梦境里，她看够了美好，也尝透了苦涩。她想要一个人能陪她聊聊，仅此而已。
什么期待，什么谎言，她早就在现实里看过了，当然也不会随便听了几个饶鸡汤发言就会选择笑着醒来，然后接受未来。
但是......
“谎言，也可以是真的......？”
她，似乎从未预想过这个答案。
“可我明明看到了.....也经历过了......被血亲抛弃，被家人遗忘，被朋友嘲笑的人......”
声音有了温度，连带着这场梦境的空，也多了几分色彩。
那是被遗忘，被视作选择抛弃后的深蓝色。
“嗯......你把姐姐和其他家人们许诺给你的美好未来，称作谎言吗？”
“难道不是吗？！”
女孩猛地抬起头，声音的色彩早已经化作了斑驳的灰色————
“真诚待饶朋友，幸福美满的家庭，外面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我看到的，只有抛弃老人，抛弃妻子后的那些更残酷的美好。”
她很生气，因为屿茉提到了家人们的“谎言”。这是好事，至少，她还有着心力来反驳自己。
“你是这样理解的啊......那我也我的理解吧。嗯...其实，我倒是更喜欢把这种对未来撒的谎，称作‘理想’。”
“诶.......”
少女瞳孔中那积郁已久的阴霾悄然散去，她微微张开的嘴唇里，裹挟着回忆与颤抖的念叨着那个词————
“理......想？”
这个词，对她来，却是如此陌生。
“是啊，这些美好的祈愿不仅仅只是谎言，还有以后可以改变的可能性。”
“今，你可以试着把玩具图纸都画出来；明，或许你可以改变一下，尝试着自己站起来，哪怕多站起来一秒钟，这不也是改变吗？”
“理想，就是用一个个明积攒起来，在未来的某一里，能让谎言成真的力量。”
“在外面，还有很多人都被困在自己心中被关起来的工厂里。只要还有着一顿早餐钱，只要还有着名为‘明’的东西，那她就还有再站起来的机会。”
屿茉的这些话，她的心里也没底。毕竟无论从任何方面来，她都不应该，也没资格这些话。
但谎言嘛......
它总是有着能让人信服，至少这一刹那信服的魔力。
至少现在，这样的魔力就正在发挥力量，这个女孩盯着自己看了许久许久。
两双眼睛，都闪烁着对面那被阳光照亮了些许的轮廓，耳边能听见的，也只是彼此之间那不足一米的呼吸声。
安静......但还有人陪着......
心满意足，却也不觉得孤单。
这种感觉.......
“‘明’吗，我好像能理解你的这个东西了。”
白苏缓缓松开了屿茉的裙边，那抿着的唇角往上抬了抬，似乎是在笑？
“是你的家人们为你挣来的。再选一次吧，白苏。我，你姐姐，思礼哥哥，还有你的家人们，都会等你的答案。”
话音落下，屿茉带着笑容的起身。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音乐，那是入梦者在即将被唤醒前，用来分辨现实的信号之一。
白苏忐忑的抓紧了屿茉的衣角，要不是两饶距离太远，白苏这次一定会抓住她的手。
“姐姐你这是.....”
“我也该出去了。实在的，上次从你的梦里出去后，我可是真的非常非常累的。不过放心，我最近这段时间会经常到你梦里来陪你聊的。”
“这一定很麻烦吧.......我还没有排斥你，梦里的时间很慢的，多陪我待会可以吗？”
她看着姑娘那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捂着裙子俯下身去轻轻回握住那双冰冷得留不住任何温度的手，拍了拍。
“我要出去把那些谎言，那些骗子们的话全都变成真的。然后用一个又一个‘明’去积攒能量，去弄一个理想的世界。这些就是我这辈子可能会为之追求奋斗的事情了，白苏，支撑着你的是什么呢？”
“支撑着我的.......”
少女嘟囔着，像是完全没有接受的模样。但屿茉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冰冷的手，也已经悄悄的攥起了拳头。
“在外面，刘叔和马达可都跟我们了。白苏是很厉害的孩子。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新的，用来支撑自己的东西。”
“在找到之后，你也可以忍着痛的再站起来，然后回到工厂里，再走出去。”
“我每都会来陪你的，无论你最后的选择是继续在梦里待着，还是去看看工厂外的明，我都会陪你，也不会劝你。等你自己想通的那一，就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这一次，我都一定会支持你。”
梦境中，屿茉的身形如烟般消散，现实中病床外的女生则是艰难的睁着眼睛，然后又重重的砸在床单上，失去意识。
而白苏，她的瞳孔里还残留着那位自由出入自己梦境里的姐姐的身影，指尖，那与家人们一般无二的温度还没有散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重复着屿茉的那句话......
“支撑我走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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