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仅次于郡城的城池，在他们口中相传。
是繁华与兴旺的代名词，今亲眼看见，那份震撼与惊讶，如同潮水涌上心头。
这就是百山城？
初次见到内城的人们忍不住停下脚步，抬头，几乎快仰倒，才望见那高耸的城墙顶。
城墙之上，旗幡飘扬，将士驻守，一派庄严气象。
憨妇等人不自觉地低下头，流露出一丝紧张和谨慎。
所有等待进城的人话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憨妇抱紧怀里的孩子，望着城门内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更加心。
商队通过特殊通道，很快驶入城门内。
老憨才发现，百山城城门不但高，还宽。
车轮滚过几十圈才走出压抑的甬道。
老憨不自觉地回头，也忍不住紧张地握住女儿的手：“别怕，我们出来了……”
姑娘茫然地看眼父亲。
很快商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辘辘声、还有远处传来的丝竹之音，铺开了他从未听过的繁华乐章。
所有初次进城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眼中闪烁着惊喜又好奇的目光。
“憨叔，是去我们定的酒楼还是憨叔另有安排？”
老憨第一次见这样大的地方，紧张得不敢脱离队伍。
憨妇也垂下头，只牵孩子。
“那憨叔别嫌弃咱们定的地方不好，启程。”
一路上一排排的店铺、琳琅满目的商品、各式各样的卖品，让他们眼花缭乱。
“爹，娘……”
“嘘……”憨妇捂住了孩子的嘴。
老憨也觉得不该让孩子乱话，谨慎些，再谨慎些。
……
“到了，条件不好。”青年完去卸货。
可这被不好的地方，依旧繁华热闹。
一家三口下意识聚在一起，生怕在这繁华之中迷失了方向。
憨妇为自己还想自己进城，觉得不自量力。
街道两旁，楼阁错落有致，绸缎庄、茶馆、药铺、铁匠铺……应有尽樱
人来人往处，蔬菜瓜果堆成山、鱼虾鲜活跳跃，香气扑鼻。
哪里不好，哪里简陋：“你……你去订房啊……”她以前跟大郎出过门，知道要订房，总不能这也让他们出银子。
老憨才想起来，对，对要订房。
可他也是最近半年才见过一点世面，心里也紧张，可妻女都在身边，没有他紧张的道理。
老憨咬咬牙，走了进去。
……
郡主府邸内。
阳光洒落在错落有致的庭院，跳跃地穿过精雕细琢的廊檐，最终栖息在后花园碧波荡漾的池塘上。
池塘边，绿树成荫，花香袭人。
许寻贺一身织金绣云的锦袍，腰束洒金腰带，衣角随他的动作潇洒扬起，眉宇间都是俊朗锐利。
“看好了。”许寻贺手持一根镶玉的钓竿，神情专注认真。
旁边陆戈与陆在，一蓝一绿，如同春日里最鲜嫩的叶子，看着他。
鱼竿抛出去，精准地划过一道弧线，下饵、抛竿、浮漂，一气呵成。
陆戈手里的钓竿比他自己还高，学着哥哥的样子动作同样干净利落。
陆在年幼，趴坐在侍女铺的软垫上，探着身，手紧紧抓着钓线，一脸认真地盯着水面，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动静。
不远处的池塘中，偶尔有几尾锦鲤跃出水面，溅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三个孩子依旧沉默着一动不动。
陆在一会便没了耐心，偶尔转头，将荷叶盖在自己头上，只露出胖嘟嘟的屁股。
侍女、仆从静静地侍立一旁。
姑姑们手持扇子为主子们驱赶蚊虫。
旁边放着精致的茶点果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花香。
陆戈突然起竿，钓起一条巴掌大的鱼。
陆在立即兴奋地跳起来，顶开头上的荷叶，使劲给哥哥拍巴掌：“鱼！鱼！哥哥钓到鱼了，哥哥厉害！阿寻哥，哥哥钓到鱼了！”
许寻贺利落收杆：“走，我们去烤鱼。”
陆在抓上自己的荷叶，从毯子上下来，跟随的姑姑已利落地给少爷穿好鞋。
三个人往凉亭跑去。
池塘边所有的瓜果茶点快速撤下，凉亭里很快放好了新的吃食与少爷们烤鱼需要的所有东西。
陆戈看着杀鱼的阿寻哥，突然有点想自己夫子，魏夫子也会杀鱼，杀得又快又好，烤鱼也很好吃。
他也不是只想夫子的手艺，这边也有他熟悉的夫子授课，这里的夫子更偏爱他。
他但凡有一点动静，夫子们都会很快注意到他。
但不一样，他还是想魏夫子，夫子也了，他先到，随后他就会到，可都这么多了，夫子也没有来找他。
爹爹，有人是会客气话的，不是就会真的去找他，夫子也是在跟他客气话吗？
陆在换了一个地方，顶着荷叶踩着木凳看阿寻哥杀鱼。
许寻贺看着陆戈心事重重的样子好笑：“杀个鱼多愁善感上了？”
陆戈转头：“寻哥有想见的人吗？”
“有，很多，跟着我爹的时候想姑姑、想大师兄、想你，如今在百山，想爹爹，想塞外。”也想……他从未见过的母亲。
爹，他母亲没有姑姑好看，没有姑姑聪慧，更不如姑姑勇敢，他不能将姑姑当做母亲看，那对为了许家，颠沛流离的母亲不公平，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公平。
爹还，他母亲，甚至不如军营里为将士浆洗衣服的大娘健康、有生气。
她可能因为受尽苦难，瘦骨嶙峋；可能因为惊慌害怕，胆怯弱；甚至有可能臭气熏、不懂待人接物，让他被人笑话。
但那不是母亲的错，更不是他无法面对的借口。
所以父亲每到一个地方，会把他拉进最苦的地方去，让他看那里的普通人，看贫瘠、看为了活着他们所有的挣扎。
卖儿卖女、典妻典子，是普通饶生活。
繁华不是。
他们都来自普通，他的母亲更普通，只是因为想让他爷爷活着，温柔又伟大。
爹不让他对母亲抱有任何美好的幻想，娘甚至除了爱他们，什么都会显得笨拙。
可不管娘多笨拙、多普通，对他们来都是最爱他们的人。找到母亲，反过来爱她，是为夫、为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他也会想母亲。
会看大街上不起眼的妇人。
就这样，爹还，他乐观了，看错了。
许寻贺越大，对父亲的描述越明白，他的母亲，是典品、是货物，在别人那里不是女子，不是妻女，甚至不可能走在街上。
沉重的担子从父亲身上压到他身上，他想带母亲出来，想带她看世界，想抓住她的手，让她看他，抚摸他的头发……
他当然不会失望，他的母亲也是下第一好，必须想着、念着，是他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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