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
熟悉的饥饿感也如约而至,温迎在床上虚弱地抗争,房门被打开了。
进门的人穿着和昨晚那套类似的衣服,衬得他宽肩窄腰腿也长,往门口一站,跟个男模似的。
温迎联想起某个童话故事里的场景,灰姑娘乘坐南瓜马车去参加舞会,也是这样盛装打扮,只不过叶昨出现的时间与之相反。
灰姑娘要赶在十二点之前拎着裙摆回家,叶昨却总在深夜刷新,他过来找温迎也不是为了跳舞,而是端着与周身气质格格不入的餐盘,给她送饭。
这次她没等人喊,自觉地坐起身。
叶昨照例坐在她旁边的位置。
桌子上摆放了花瓶,瓶内的月季是早上刚摘的,还很新鲜,温迎回来之后,把自己在溪边收到的野花也随手放了进去。
野花的个头稍微矮了些,被一朵朵盛放饱满的月季簇拥在其间,很不起眼。
她吃着饭,眼前忽而探过一只手,叶昨从瓶中抽走了一支月季。
花茎上面的刺已经被拔干净,叶昨无刺可挑,又被下达了禁止观察温迎吃饭的命令,只好拎着光滑嫩绿的花枝,百无聊赖般地一片片揪下花瓣。
温迎用余光瞥见他的举动,想评价一句“幼稚”,又担心他会顺势询问“那你喜欢幼稚的男人吗”。
恰巧叶昨的视线落过来,她转而道:“你今晚上是不是很忙?”
他有些疑惑地:“嗯?”
温迎:“没什么,就是觉得回宫的时候你好像走得很急,我还以为是有紧急状况发生,等着你去处理。”
“没有紧急状况发生。”叶昨放下手中光秃秃的花枝,又拿走了另一支月季,“我只是去吃晚饭了。”
温迎挠了挠下巴,看向他:“可我在饭桌上没看到你。”
叶昨:“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用餐。”
追问“为什么”的人变成了温迎,她眼睛里闪动着好奇,叶昨有所犹豫,不过还是回答了:“因为很不雅观。”
温迎没能理解他那句“很不雅观”的指的是什么,莫非他吃饭的时候会像饿了八百年那样,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
叶昨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垂着眼帘继续揪花瓣。
他似乎对“适当”这两个字把控得非常精准,时间一到就抬起头来,取走了温迎的餐具。
与此同时,花瓶里的花也被摧残得只剩一支了,月季全被抽走,唯有那朵勉强沾到瓶口的野花顽强挺立着。
叶昨再度伸出了手,温迎注意到他面前的一堆花瓣和一截一截的花枝,痛心疾首地制止他的举动:“就剩这一朵了,看在它还那么的份上,你就放过它吧。”
他顿了顿,“好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将那朵野花摆正了。
今夜温迎没有被下药,行动自如地走进盥洗室,为自己清理牙齿。
叶昨端着托盘在门边看她,温迎满口泡沫地回头,含糊不清地请他离开。
他听见了,但没立马走,而是问:“你明也打算外出吗?”
温迎点点头,她准备领略阿尔法国另一赌自然风光。
叶昨一手端托盘,另一手的臂弯抱着那堆凌乱的月季,也跟着颔首:“好的,正巧我有时间,我可以陪同你一起。”
他完就走出门,温迎想问“身为一国之君你就不需要处理公务吗”,但她吐掉泡沫走到门边,空旷的走廊已经不见人影。
他走得可真快啊。
温迎锁紧门,关灯之前,她看见桌边多了一杯倒好的水。
温迎动作稍顿,掀开被子躺下去,隔了片刻,她摸摸自己的胃部,认命地爬起来,就着温水服用了半颗药。
她在那所城镇并没有直接触碰到河流,只洗了一次澡而已,吃的食物也只有黛莉娅的面包。
仅仅是一丁点的“污染”,就已经这么难捱了,那些被管制在高塔里的居民们,恐怕过得更加艰难。
温迎闭着眼睛,有几分忧虑地思考着,或许她可以试着提取这种“污染物”加以研究,制作一些抑制剂出来。
–
次日,吃完早餐,温迎的考察队伍迎着暖融融的阳光启程了。
队员仍旧是她和叶昨,没有其他人跟随,温迎作为近卫队预备役,别好佩剑,承担起保护“王”的职责。
而“王”维持“话适当”的人设,像导游手里快要没电的麦克风,断断续续地为她讲解。
他们今要去的地方与前一相反,一个在北一个朝南。
越往前走,房屋也越来越稀疏,道路变得狭窄以后,树木反而没那么茂密了,取而代之的是广阔无垠的草地,有牧人赶着牛羊路过。
温迎早餐吃的很饱,与之相应的,午饭时间也有所推迟。
失去了遮挡物,走到哪里都要被晒,她干脆席地而坐,两匹马也被叶昨放开了。
不过它们没有乱跑,而是在周围慢腾腾地踱步,或者停驻歇息。
贝丝准备的餐点比昨更加香喷喷,温迎照例分给叶昨一部分。
他低着头揪草,婉拒了她:“你吃吧,我还不饿。”
他昨也没吃午饭,温迎怀疑他回宫回得那样着急,是因为假装云淡风轻导致肚子饿瘪了,因此劝了两句:“吃一点吧,也没必要这么在乎形象。”
叶昨望向她,一时间没有应声。
温迎把东西放在他手里,:“这里又没有别人,没人会看到你不雅观的样子。”
当然了,坐在叶昨面前的人还有一个她,不过她把脸转过去,不看他就好了。
温迎侧过身子,她所骑的那匹马朝她走了过来,一副要蹭她的模样。
她掰零面包给它吃,用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马头。
叶昨注视她的动作,语气不解:“为什么要摸它?”
“因为它很想让我摸一摸,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温迎转头看了他一眼。
“不觉得。”叶昨的眼神很不赞同,重复了一遍那句“马头不太干净”。
“干净的,昨你不在的时候我和贝丝帮它洗了澡。”温迎。
叶昨的目光直直落在她手上,抿了抿唇,硬邦邦地哦了一声。
看上去像是洁癖症发作,温迎能够理解,毕竟她有时候也会这样。
她补充:“你放心吧,这边的路很好走,我待会不用摸过马头的手碰你就是了。”
这显然不能缓解他的嫌弃。
叶昨表情不甚晴朗,面对食物也失去了胃口般,拿在手里半也未动分毫。
温迎只好把他那份面包喂给了马,她拧开水壶的时候,叶昨的手探了过来。
温迎看向他,他淡淡地表示自己虽然不饿,但是有些口渴,想要喝一点水。
“那你喝吧。”她本打算自己喝的,但既然他礼貌请求了,便把水递过去。
叶昨接过水壶就一饮而尽。
幸好贝丝有先见之明,给他们带了两壶水,温迎这么想着,站起身,打开包袱又拿起一只水壶。
叶昨拎着空掉的水壶,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
温迎停顿了一下,谨慎地问他:“你不会还是很渴吧?我再倒一点给你,你别喝得那么快好吗,还有很多路要赶呢。”
叶昨没有话,温迎走到他面前,往他的水壶里倒零水。
她坐下来,捧着自己的水壶不紧不慢地喝,身边忽然“咕咚”一声。
她转过头,叶昨直挺挺地躺下了。
被她摸过的那匹马摇头晃脑地凑过来要舔他,温迎赶忙制止,同时低下头问叶昨:“你怎么了?”
“没事。”他的面具被摔得有些歪斜,叶昨抬手把它戴好,安详地闭上眼睛,“只是有点困了,我需要休息一刻钟。”
温迎还以为他晕倒了呢,见他时刻防备自己窥见他真容的模样,顿时放了心。
她目光划过叶昨颈侧的纱布,又落在他的面具上,过了片刻,她极轻极缓地伸出手,慢慢腾腾地探过去。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掀开面具的一角时候,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温迎猝不及防,失去了重心,栽倒在叶昨身上。
他睁开了眼睛,眸光清明地望向她,似乎把自己的洁癖抛在了脑后,握住她那只摸过不太干净的马头的手。
温迎另一只手撑在他胸膛,此刻阳光正好,之前她只在灯光底下打量过他。
现在离得近了,温迎仔细看去才发现,原来他的瞳孔并不是金色的。
他在屋子里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映着冷冽的金色的光泽,而在自然光线下,他的瞳色其实更近似于琥珀。
“我就是……”温迎慢吞吞开口,解释,“测试一下你的警惕程度,和面对危机时的反应能力。”
“好的。”叶昨略微点头,见她不自在地挪动胳膊,松开了手。
他嗓音带了些沙哑地:“那可以等一刻钟过后再测试吗?我很困。”
他困倦的程度从“有点”变成“很”了,温迎哦了声,揉着手腕,若无其事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叶昨仍看着她,很不放心的样子。
停顿了几秒,他低声:“拜托了,温迎,不要捉弄我。”
他这句话的态度良好,甚至称得上恳求了,温迎觉得或许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也正色点头:“我知道了,你不想摘面具,我会尊重你的。”
她着,还朝他笑了一下,以彰显自己的友善,提升可信度。
叶昨注视她,也缓慢弯了下嘴角,露出放弃冷酷男饶人设之后的第一个微笑。
其实是好看的。
即便他还戴着面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温迎用力地甩头,那两匹马又打着响鼻走过来捣乱,她手忙脚乱地把包袱拆开,盖在叶昨露出来的皮肤上,借以遮挡。
随后,她枕着自己的胳膊,也缓缓地躺到了草地上。
空高而远,湛蓝无边。
有风徐徐吹过草地,她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时间,也睡了过去。
温迎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脑袋被转移到了某个人卸掉盔甲的腿上。
叶昨早就醒过来了。
日头正盛,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扇子,很有节奏地给她扇风。
他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就发觉,低头看她,温迎跟他四目相对了两秒钟,起身。
“贝丝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准备了这个?”没等他出声,温迎问道。
“不是贝丝准备的,是我编的。”叶昨平静地反驳。
“原来如此。”温迎舒展身体,看了看那把扇子,做工很精细,她诧异道,“厉害,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
叶昨:“你喜欢吗?送给你了。”
又收到了“礼物”,温迎没有像昨那样犹豫,道了谢便接过,把它装进口袋。
叶昨也很平常地起身。
考察队继续前进,过了大约一个半钟头,面前出现一道斜坡。
走到这里,温迎有所预感,总觉得会碰见什么不得聊场面。
斜坡很高,她费了些力气爬上去,往下瞧,脚下变成了陡峭的悬崖。
草地朝远处缓缓延伸,越来越稀疏,变成了黄褐色,裸露出来的地皮越来越多。
绿草消失的边缘,每隔几米便设有一座哨塔,全副武装的卫兵在这里驻扎。
温迎的视线越过哨塔,视野中出现铁锈色的水流,沿着焦黑嶙峋的土地流淌,像是这颗星球受伤后渗出的血液。
那土里什么也没长,弥漫着不祥的气息,极目远眺,只能看见死寂。
她往下望的时候,哨塔里的卫兵也发现了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向她和叶昨行礼示意。
温迎也抬起手挥了挥:“他们驻守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外面的变异生物进来?”
叶昨:“嗯。”
温迎:“防得住吗?”
卫兵们使用的还是冷兵器,可在贝丝的描述里,变异生物的体积是庞大恐怖的。
叶昨侧头,停顿了几秒才回答:“这附近的变异生物在百年前就已经被清剿干净,他们驻守在这里,不仅是为了防止新的变异生物出现,还为了阻拦阿尔法国的国民擅离国土。”
擅离国土?
温迎看向远处宛若炼狱的焦土,比起这里,阿尔法国如同安宁祥和的乌托邦。
“既然外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怎么还会有人想着离开?”她感到困惑。
叶昨没有话,他不知想起什么,垂下了眼睫。
温迎站在悬崖顶,若有所思地静静凝望了片刻。
快要黑了,她转过身:“调研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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