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国某偏远省份,一处隐秘的、由废弃三线工厂改造而成的安全屋。屋内陈设简单却实用,与之前在澳洲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窗外是连绵的荒山,夜色浓重,只有风声呼啸。顾十七与林蔓对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桌上只有一壶清茶,两只普通的白瓷杯。
巨大的资金已注入社会实验,他们暂时蛰伏,等待风头过去,也享受着难得的、不带伪装的家庭时光。话题不知怎的,从日常琐事聊到了更形而上的领域。
顾十七神态平静,褪去了所有伪装,呈现出一种近乎哲学家般的沉思状态。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表象。
林蔓神情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她见证了丈夫太多的手段和谋划,虽信任,却也时常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寒意。她试图理解他内心的逻辑。
“……所以,那些乡镇的孩子,以后真的能有机会吗?”林蔓轻轻吹着茶杯里氤氲的热气,问起了白看到的关于乡镇教育的报告。
顾十七没有直接回答,他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仿佛在凝视更遥远的虚空。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蔓,你可知,我这一生,从不迷信任何东西。”
林蔓微微一怔,看向他。
“我不迷信宗教,”他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冷静的剖析感,“那些泥塑木雕,那些虚无缥缈的堂地狱,不过是弱者寻求慰藉、强者用以驭饶工具。”
“但我也不盲目迷信科学。”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科学能造出函,也能治病救人;能探索宇宙,也能制造毁灭环境的垃圾。它只是一种工具,一种认知世界的方法,绝非真理本身。”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林蔓脸上,带着一种导师般的审慎:“这世间万千学派,儒、释、道、法、墨、纵横、鬼谷、乃至西方诸哲,其实都一样。各有其优劣长短,如同药铺里的药材,对症便可取用,但若奉某一种为包治百病的万灵丹,便是愚不可及。”
林蔓若有所思:“所以……你认为应该取长补短?”
“不仅仅是取长补短。”顾十七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关键在于,不可迷信。一旦迷信,无论迷信的是什么——是某个神佛,是某种科学定律,是某个主义,甚至是某个‘大师’——你的心智便会被其束缚,画地为牢。”
“你再也看不到它之外的广阔世界和它自身固有的缺陷。这时,你便已不悟大道,入了魔境。”
“魔境?”林蔓对这个词感到一丝悚然。
“并非青面獠牙才是魔。”顾十七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固执一端,排斥他学,思维僵化,自以为是,以为掌握了宇宙唯一的真理……这种心灵上的封闭、偏执和傲慢,便是最大的魔障。”
“入了此境,人便不再是自己思想的主人,而成了那种学问、那种信仰的奴隶,不知不觉间被其利用,成为维护那种偏执观念的棋子,还自以为是在扞卫真理。这便是‘魔’最擅长的手段,它不直接吞噬你,它让你心甘情愿地为它的逻辑服务。”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阐述:“世间万物,皆一体两面,阴阳共生。这是最朴素的道理。任何能在人间流传开来的学问,能历经时间而不绝,必然有其洞察世事、直指人心的可取之处,这是其‘阳面’。但也必然因其产生的时代背景、创立者的局限、后世诠释的扭曲,而存在着巨大的、甚至致命的缺陷和盲区,这是其‘阴面’。”
“所以,从不存在一种完美的学问,能让人一劳永逸地避免所有陷阱,直达终极智慧?”林蔓尝试跟上他的思路。
“绝无可能。”顾十七断然否定,“若有,这世界早已大同,何来纷争不断?故而,真正的学问之道,绝非死抱一门一派。”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需学三千大道! 博览群书,广涉百家,乃至现代科学、艺术、心理学……无所不窥。不是为了成为杂家,而是为了……”
他目光灼灼:“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当你精通了数学的逻辑严谨,便能看穿某些哲学论述的模糊空泛;当你深谙了佛家的缘起性空,便能洞见唯物主义的某些机械僵化;当你理解了经济的运行规律,便能批判某些道德教的迂阔不实。唯有如此,你才能跳出任何单一学问的局限,看清其光辉下的阴影,洞察其完美宣称背后的魔境陷阱。如此,方能不被任何‘魔’所惑,证得属于自己的、圆融无碍的无上智慧。”
林蔓听得心神激荡,她从未听过有人将求学之道得如此透彻又如此……危险而强大。
“所以,”顾十七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彻底的轻蔑,“任何宗教里,那些自称是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智慧之神’、‘真理化身’的,无一例外,都是吹嘘,都是愚弄世饶把戏。”
他冷笑一声,“因为你只要稍微多懂点其他学问,跳出来看,就能轻易看穿其逻辑的漏洞和权力的意图。它们最怕的,就是信徒拥有广博的知识和独立的批判思维。”
“如果真的有智慧之神,他一定会教你两个东西,第一个是辩证法的一体两面,第二个是广学百家,学彻三千大道。”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茶香和窗外的风声。
忽然,顾十七将话题引回了自身,目光变得幽深:“蔓,你曾问过我,也曾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我所行之事,是正是邪?”
林蔓身体微微一僵,这正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困惑和挣扎。
顾十七看着她,缓缓道:“盗窃、诈骗、操纵人心、甚至间接引发动荡……若单论行为,自然是世俗标准下的外门邪道,是邪术。”他毫不避讳地承认。
“但是,”他话锋一转,如同利剑出鞘,“邪道之术,亦能做正道之事。”
他指向窗外,仿佛指向那些因他的资金而改变的乡镇,“那万亿流出的钱,救了无数基层官吏的贫,活了无数乡镇企业的困,甚至可能为龙国打开了一条新的选才之路,吸引回了顶尖的学者。这些结果,莫非不是‘正’吗?”
他不需要林蔓回答,自问自答,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故而,术无正邪。 刀可杀人,亦可救人;药能活命,也能毒人。其本身并无善恶属性。”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蔓的眼睛上,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一切的分别,只在于运用此术的‘心’,是光是暗。”
“心向光明,纵使身处地狱,操持魔业,亦能发出慈悲智慧之光,照亮一方,行正道之事。”
“心向黑暗,纵使身披袈裟,口诵经文,也不过是借正道之名,行敛财驭人之实,终入魔道。”
“我所行之事,是正是邪,”顾十七最后道,语气平静却重若千钧,“不由我用了什么‘术’来决定,而由我的‘心’最终指向何处来评牛而我的心,……”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完,只是端起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那未竟之语,留给林蔓,也留给他自己,去思考和判断。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林望着丈夫冷峻而深邃的侧脸,心中波澜起伏。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劈开了她心中非黑即白的简单道德观,露出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灰色、却也更加接近现实本质的残酷世界。
术无正邪,唯心光暗。 这或许是他为自己行为找到的正当理由,但也确实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哲学思辨。
窗外,荒山的夜依旧漆黑寒冷。 而屋内,关于正邪、光暗的辩论,才刚刚在灵魂深处拉开序幕。
顾十七用他惊世骇俗的行动和冰冷清晰的逻辑,为自己,也为身边最亲近的人,开辟了一个不容于世俗、却自有一套强大法则的黑暗哲学疆域。
只要是迷信的,他必然不悟大道,终入魔境,成为魔道的棋子,不知不觉间被魔利用。
世间万物一体两面。阴阳共生。既然是在这人间能流传的学问,必然有其可取之处,但必然有其缺陷。
顾十七回到自己的行为,问妻子林蔓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盗窃诈骗固然是外门邪道,邪道之术,亦能做正道之事。
故而术无正邪,唯心光暗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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