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的她,满心满眼皆是武顺,将武珝的殷切期盼视作无物,
任那点炽热的孺慕之心,在常年的冷落下渐渐冷却,直至归于沉寂。
如今时移世易,她却要靠着提及当年的亏欠、诉迟来的愧疚,
才能苦苦哀求已是皇后的武媚娘,护一护她偏疼了半生的女儿武顺的骨血贺兰敏之。
这般今昔对比,让她心头又酸又涩,可纵是如此,
她仍强撑着气若游丝的身子,不肯松口放过眼前这唯一的指望,只盼能为她的敏之求来一线生机。
她强撑着渐渐脱力的身子,呼吸变得浅促而滞涩,每一句话都要停顿半晌:
“可下无不是的父母……”
“如今看着你这般出息,母亲既满心欣慰,又满心愧疚,”
“只盼着咱们娘俩能好好相处,也盼着你看在母亲这把老骨头的份上,看在咱们血脉相连的情分上,对敏之多些包容。”
“他年纪尚轻,不懂世事,若有过错,你尽管教导,哪怕骂几句、罚几句都好,只是万万不能要他性命啊!”
武媚娘见她呼吸愈发微弱,连忙宽慰道:“母亲先好好歇息,这些话,日后再议不迟。”
“日后再议?”
杨氏心中一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失,根本没影日后”了。
“媚娘!”
杨氏的手死死攥着武媚娘的衣袖,指节如枯骨,
浑浊的眼珠里满是哀求,声音嘶哑如沙砾。
“母亲求你!看在母亲快不行的份上!看在你爹早年疼你的份上!别杀敏之!”
她气息本就微弱,每一句话都要喘上半,此刻更是像是耗尽了残存的力气,字字泣血。
“你答应母亲!快!答应母亲!”
榻边的锦被被她无意识地抓得皱起,露出底下瘦得凹陷的手腕。
“否则母亲就是死了,这双眼也闭不上,到霖下见了你爹,我都没脸跟他一句对得起你、对得起武家的话!”
武媚娘垂眸看着病榻上形容枯槁的母亲,指尖传来杨氏掌心的冰凉,那股寒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
杨氏还在絮絮地哀求,声音颤抖,气息奄。
“媚娘,母亲就这么痛苦的吊着一口气,求的不过是你一句应常
你若不答应,母亲就是咽了气,魂魄也会在你跟前绕着,日夜不安!”
这些话狠狠砸在武媚娘心上,震得她舌尖发麻。
她太清楚杨氏的心思了——贺兰敏之自被杨氏捧在掌心里,
仗着她这个皇后姨母,早成了京城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纨绔。
他敢玷污正阳宫的侍女,毁了未来太子妃的清白,逼得人三尺白绫了结了性命。
桩桩件件,早已触及她的底线!
可此刻,杨氏躺在榻上,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用“孝道”和“临终遗言”来压她,她若是当面反驳,倒显得自己凉薄不孝,
连将死之饶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成全,
传出去还要落个“忤逆母亲、不顾伦常”的骂名,
于她如今的处境,百害而无一利。
这哪里是母亲的临终念想,分明是枷锁,逼她应下这烫手的承诺。
就在武媚娘心绪翻涌之际,站在榻侧的贺兰敏之忽然轻轻咳了一声。
武媚娘眼角的余光扫过他,
只见他身着枣红锦袍,面容俊朗如同画中人物,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得意让武媚娘觉得刺眼。
方才杨氏与她的对话,贺兰敏之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外祖母这是在用最后的力气为他铺路。
见武媚娘迟迟沉默,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的挑衅溢出来,
你纵是当今皇后,手握大权又如何?
外祖母护着我,你敢违逆她的遗言吗?
你敢担起这不孝的骂名吗?
武媚娘抬眸望向贺兰敏之,心中的寒意从眸底溢出来,转瞬又被她压了下去。
“母亲,您别这么。”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杨氏冰凉的手背,声音依旧温柔,平静无波。
“敏之是我的外甥,我自然会护着他。
您放心,只要他日后安分守己,不再做错事,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
杨氏显然不信,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武媚娘的眼睛,
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神,看清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只是,她看不透,
她很急切,
“你的是真的?你要对着母亲发誓,绝不对敏之下手!”
“快,你发誓,绝对不会杀敏之!”
武媚娘迎着母亲的目光,
缓缓直起身,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贺兰敏之,最终落回杨氏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武媚娘在此对三清祖师发誓,只要贺兰敏之日后循规蹈矩,恪守本分,
我便保他性命无忧,绝不为难他。
若违此誓,甘受谴!”
杨氏听到武媚娘的话,顿觉胸口轻松不少,正欲回应,忽然觉得武媚娘话中漏洞颇多,
敏之的个性她十分清楚,
就算武媚娘不动杀心,敏之也会给她送上杀他的理由,
于是杨氏立即纠正道,
“不,媚娘,就算敏之真的做了什么,犯了什么错,你都不准杀他!”
武媚娘低下头,
“母亲,你着实为难媚娘了。”
“媚娘,你大可约束管制他些,你只要不杀他,留他一条性命,也算为母亲留下血脉香火,如何啊?媚娘?!”
武媚娘脸上忽然露出微笑,
“好,母亲,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杀敏之。”
这话一出,杨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攥着武媚娘衣袖的手也松了些,
她吃力地转头看向贺兰敏之,虚弱地笑了笑,
“敏之,你听到了吗?
你姨母答应不杀你了,
你以后一定要安分守己,莫再仗着姨母的名头肆意妄为,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外祖母能保你这一次,却保不了你次次,
你以后安安稳稳过好这辈子,别让外祖母白费这番心思,
更别让你外祖母到霖下还为你忧心。”
贺兰敏之连忙走上前,对着杨氏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语气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乖巧,
“外祖母放心,敏之日后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惹姨母烦心。”
武媚娘看着他温顺的模样,心中叹气,
“敏之乖。”
贺兰敏之听到这话,突然愣了一下。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早已不是需要大人用“乖”来安抚的孩童。
姨母这话,得太过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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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宝子看出来吗?
女皇是对三清祖师发誓的,
可是女皇信佛啊!
哈哈哈哈哈!
求催更好评发电哦,谢谢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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