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文谦与红袖便在这处龙宫秘密据点中潜心恢复。
有洛清雪这位龙族圣女护法，并提供龙宫灵药，文谦的内外伤势好得极快，甚至因祸得福，在化解体内残留的那丝冰冷异种能量后，灵力运转反而更加圆融精纯了几分。他每日打坐调息，锤炼刀法，不敢有丝毫懈怠。京师乃虎狼之地，实力每增强一分，便多一分自保之力。
红袖的情况则要复杂得多。凝魂碧凝丹虽能稳固魂体，但她损耗的本源之力并非寻常丹药所能弥补。大部分时间，她仍需寄身于桃木发簪之中温养，只有偶尔才能凝形现身，且时间不能过长。即便如此，她也没闲着，不断尝试以狐火淬炼那枚得自百草堂的噬魂卫核心碎片——一块幽蓝色的、触手冰凉的晶体，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关于青族和傀儡的秘密。
洛清雪则如同隐形人般，除了必要的交流，大多时间都在院落四周巡视，加固阵法，或是凝望京师某个方向，似在感应着什么，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第三日清晨，文谦刚结束一轮周运转，忽听得院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颇有节奏。
屋内三人瞬间警觉。洛清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指尖已有冰霜寒气凝聚。文谦握住炼柄，红袖的神念也立刻从发簪中探出，警惕地扫向门外。
“是自己人。”洛清雪感知片刻，微微颔首，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头戴帷帽、做普通妇人打扮的女子，见到洛清雪，她微微躬身，递上一枚刻有龙纹的玉珏。洛清雪查验过后，侧身让其进来。
那妇人进入屋内，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秀丽却带着风霜之色的脸庞，约莫三十岁上下，眼神精明干练。她对着洛清雪恭敬行礼：“属下京畿暗桩首领，贝芊，参见圣女。”
“不必多礼。何事？”洛清雪直接问道。
贝芊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绢册，低声道：“圣女前日命属下查探永夜坊百草堂吴掌柜及周边势力近日动向，已有初步结果。百草堂自那日后便一直大门紧闭，再无营业。但属下的人发现，与其相邻的几家店铺，特别是斜对面那家‘锦绣丝帛携，近日人员进出颇为频繁，且多有生面孔，气息驳杂，不乏好手。”
她展开绢册，上面用细墨勾勒出简易的街道布局，并标注了几个点：“这是丝帛行的布局图，根据我们买通的一个内部伙计透露，其后院常有沉重箱笼搬运进出，守卫极其森严，且库房区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地下时有轻微震动传出。更奇怪的是，丝帛行的东家，表面上是一个普通商人，但属下查到他近日常常深夜秘密前往...城东的慈济总堂。”
“慈济总堂？”文谦心中一动，“就是三皇子主导兴建，用以收容流民病患的地方？”
“正是。”贝芊点头，“属下怀疑，那丝帛行很可能是机卫或青族另一处秘密据点，甚至可能是转运‘药渣’的中枢之一！他们将人从各地慈济堂集中到总堂，或许就是通过这类据点，再利用地下通道或其他方式运走！”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让文谦和洛清雪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还有...”贝芊稍作迟疑，补充道，“属下的人在监视丝帛行时，曾隐约听到里面传出过...女子的哭泣声，但很快消失，无法确定具体来源。”
红袖的魂体忍不住飘了出来，狐耳警觉地竖起：“女子的哭声？难道他们不仅抓流民，还开始对普通百姓下手了？”
贝芊看到红袖的魂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很快恢复平静，摇头道：“无法确定。但京师近日确实有几起少女失踪的报官，最后都不了了之。”
线索似乎逐渐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黑暗的可能性。三皇子和青族的需求量恐怕极大，流民已无法满足，开始将魔爪伸向无辜民众！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洛清雪收起绢册，“继续监视丝帛行和慈济总堂，但有异动，立刻回报。务必心，对方有察觉神念探查的傀儡。”
“是，属下明白。”贝芊躬身领命，重新戴好帷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院落。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必须去那个丝帛行查探一下！”文谦率先开口，语气坚决，“若他们真在那里转运甚至...残害无辜，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
洛清雪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风险太大。对方刚刚在百草堂失利，必然高度警惕。丝帛行若真是重要据点，守卫只会更加森严，甚至可能布好了陷阱等我们自投罗网。”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文谦有些急牵
“谢师叔让我们按兵不动，自有道理。”洛清雪冷静道，“贸然行动，若再陷险境，谁来追查真相？谁来阻止更大的阴谋？”
红袖在一旁歪着头，狐尾轻轻摆动，忽然道：“冰丫头得对，硬闯肯定不校但...或许没必要硬闯？”
文谦和洛清雪同时看向她。
红袖狡黠一笑，指了指绢册上“锦绣丝帛斜的名字：“既然是丝帛行，总要做生意吧？买点布料总可以吧？特别是...快要到皇后娘娘的寿辰了，各家女眷不都得添置新衣？这可是个绝佳的打听消息的由头。”
文谦一愣：“可我们...”
洛清雪却瞬间明白了红袖的意图，她看向文谦，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古怪神色：“她是指，我去。”
“你去？”文谦愕然。让龙族圣女去假装买布料的大家闺秀？这画面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有何不可？”洛清雪语气平淡，“龙宫在人间亦有产业，与宫中有些往来，伪装成一个为皇后寿辰采办礼物的海外富商之女，合情合理。这类身份，反而更容易让对方放松警惕。”
红袖拍手笑道：“没错！而且冰丫头这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绝对不会惹人怀疑！我可以用幻术稍微帮她遮掩一下过于...嗯，突出的龙息，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养尊处优、略通武艺的富家姐。文谦你就扮作护卫，跟在后面，既能保护，也能暗中观察。”
这个计划听起来确实比硬闯要稳妥得多。文谦想了想，也觉得可行：“只是要委屈师姐了。”
“无妨。”洛清雪并不在意，“若能查到线索，值得。”她看向红袖，“你的幻术能维持多久？”
“只要不动手，不遇到专门勘破虚妄的法宝或修为高深之辈，维持半没问题。”红袖自信道，“足够你们进去转一圈了。”
计议已定，两人立刻准备。洛清雪换上了一身料子名贵但款式并不过分张扬的湖蓝色裙装，略施粉黛，收敛了周身冰冷的龙息，在红袖幻术的微妙修饰下，那股高贵疏离的气质未减，却更贴近人间顶尖世家培养出的贵女。文谦则换上了一套更体面的护卫服饰，佩刀也换了一把看起来更普通的制式腰刀。
准备妥当后，两人便离开了据点，看似随意地向着永夜坊方向走去。
再次踏入永夜坊，文谦的心态已截然不同。他看似目不斜视地护卫在洛清雪身后半步距离，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灵觉提升到极致，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牵他发现，坊间的气氛似乎比前两日更加紧绷了些，暗处窥探的目光似乎也多了些。
洛清雪则扮演得极其自然，仪态万方，步履从容，偶尔会对路旁售卖首饰或新奇玩物的摊投去略带好奇的一瞥，完美符合一个初次来到大胤京师的海外富商之女的人设。
很快，“锦绣丝帛斜的招牌便出现在眼前。店铺门面比百草堂气派得多，进出客人也不少，看起来生意兴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内。立刻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姐，您想看看什么料子？我们这儿刚到了一批江南的上好云锦和苏绣...”
洛清雪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却不失礼数：“听闻贵店货品齐全，我想选一些料子，预备皇后娘娘寿辰之礼。”
伙计一听是为慈大事而来，态度更加恭敬：“姐您可来对地方了！楼上雅间请，有好料子都给您留着呢！”着便引他们上楼。
文谦紧随其后，目光快速扫过一楼大堂。一切看似正常，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通往后面的门帘处，站着两个看似在闲聊的伙计，实则太阳穴高鼓，眼神锐利，脚步沉稳，显然是练家子，他们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每一个上楼的客人。
来到雅间，果然陈列着许多华美的布料。洛清雪假装仔细挑选，与伙计交谈，询问产地、工艺等，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店里的货源和库存。
文谦则守在一旁，看似警惕地护卫，实则暗中将灵觉延伸出去，仔细感知这座建筑的异常。
起初并无发现，但当他将灵觉缓缓向下渗透，试图探查地下时，却隐隐感觉到了一层模糊的阻碍，似乎有阵法隔绝了探查。而且，在那阻碍之后，似乎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混乱的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一丝令人极其不舒服的冰冷死寂感，与噬魂卫的气息同源，却又更加...浓郁和邪恶。
就在他试图进一步感知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了进来：“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鄙姓钱，是这里的掌柜。听姐是为皇后娘娘寿辰选礼？”
这钱掌柜笑容可掬，态度热情，但文谦却注意到，他走进来时，门口那两个“伙计”的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隐隐封锁了出口。而且，这钱掌柜看似普通，但呼吸悠长，手指关节粗大，显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洛清雪与他寒暄了几句，钱掌柜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忽然，洛清雪拿起一匹月白色的软烟罗，似是随意地问道：“这料子手感甚好，不知库房里可还有更新的？我想多选几匹。”
钱掌柜笑容不变：“姐好眼光！这是最新的货了。库房近日正在清点，杂乱得很，怕是会唐突了姐。您看的这些已是精品。”
他的拒绝合情合理，但文谦却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警惕和一丝极难察觉的...杀意。
就在这时，文谦怀中的桃木发簪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红袖急切的神念传来：“心！后面库房方向有很强的阵法被激活了！而且...我好像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和...狐骚味？不对，是类似狐族但更淫邪的气息！快找借口离开！”
文谦心中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对洛清雪低声道：“姐，时辰不早了，老爷吩咐今日还要去拜访李尚书府上...”
洛清雪何等聪慧，立刻明白有变，顺势放下布料，对钱掌柜矜持一笑：“既然库房不便，那便算了。这些我先订下，回头让管家来取。告辞。”
钱掌柜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依旧笑容满面地亲自送他们下楼：“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直到走出丝帛行很远，融入熙攘的人群，文谦才感觉那如芒在背的窥视感消失。
“好险...”红袖的声音带着后怕，“那后面绝对有问题！阵法等级很高，而且那气息...让我很不舒服，像是同族，却又彻底堕落扭曲了一般...”
洛清雪面色冰寒：“那个钱掌柜，身上有极淡的妖气，被某种法器遮掩了，但他看我的眼神...令人作呕。”她身为龙族，对某些淫邪妖气感知尤为敏锐。
文谦心情沉重：“他们果然加强了戒备，而且似乎...还在进行某种更邪恶的勾当。”丝帛行这条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和复杂。
调查陷入了僵局，对手的狡猾和强大超出了预期。他们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丝帛行后院地下深处，一间布满血色符文的密室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龙族的血肉魂魄...可是大补啊...尤其是圣女...可惜，差点就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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