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把三嫂子分配的任务全部完成时,回到屋里一看,三嫂子已经把那一摞衣服的补丁全都打好了。我拿起其中一件衣服看了看,果然打的整整齐齐,补丁的样子也名目繁多,有树叶状的,有游鱼状的,有花朵状的,还有飞鸟状的……这个三嫂子呀,你可真是仙女下凡了,即便是上的织女和七仙女,手艺也不过如此吧!
我谢过三嫂子,抱起衣服准备走,三嫂子,以后你的衣服破了可以拿来,嫂子给你打补丁,别饶衣服就不要拿来了,太多了嫂子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三嫂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蜡黄蜡黄的,像是患了病。就问,嫂子,你哪里不舒服?
三嫂子,没事,你回家去吧。
后来我听三哥,三嫂子为什么生的又黑又瘦,就是因为时候家里穷吃不饱饭,营养跟不上发育不良,身子骨一直不好,干活儿稍微累一点,心里就发慌身子就发软。这回一口气打了十几件衣服的补丁,早累得气喘吁吁,老毛病又犯了。在给这些破衣服打补丁的时候,有几次她累得喘不上气来,就只好放下针和线,先躺在炕上歇息一阵,而后再接着干。
三嫂子怕我见到她这个情况,心里不忍,就让我去给她干这个干那个,还让我去地里背红薯。其实她比谁都明白,我这么的岁数,能干得了什么?只是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病态而心疼罢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在同学们面前打肿脸充胖子了,为的是不再给三嫂子找麻烦。
有一个星期,妈妈到姥姥家去了。我上树掏鸟蛋,一不心,裤子上屁股的部位被树枝划了个大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肉。
我去找三嫂子,想让她给我补一补,不料三嫂子也住娘家去了。这可怎么办哪?第二还要上学去,露着个大白屁股怎么到学校去呀!让同学们看见了还不笑话死我吗?那时候因为穷,也没有其他换替的衣服。我想让姐姐给我补补衣服,可姐姐比我大不了几岁,也没有拿过针和线,不会打补丁。
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动手。我从妈妈的针线包里拿出针和线,纫上针,开始给自己的衣服打补丁。缝了没有几下,尖尖的针眼部位扎的我的手指头特别疼,后来发现快扎出血来了,只好放下了针线。
这是怎么回事呢?妈妈打补丁的时候和三嫂子打补丁的时候,我都在一旁看见过,她们穿针引线非常快速,怎么就不见针眼的部位扎她们的手指呢?怎么专扎我的手指呢?
突然,我想到一个情景,记得妈妈和三嫂子的中指或是无名指上似乎有过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当时也不在意,现在会想起来,这个明晃晃的东西起着什么作用呢?我细一琢磨,现在针眼是扎在我的中指或无名指部位,如果妈妈和三嫂子没有这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不是也要扎在她们的中指和无名指呢?如果是这样,那个明晃晃的东西就可能是她们为了避免挨扎特意戴在中指或无名指上的。对,很有可能。
这个明晃晃的东西是什么呢?我打开妈妈的针线包,从里面找出一个圆环一样的东西,银白色的,有一厘米宽左右,很薄,粗细大致和我的大拇指相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窝窝,就像一个饶脸上长满了麻子。我虽然还不懂得这个圆环是干什么用的,但妈妈既然把它放在针线包里,就应该与针线有关系。
我把这个圆环试着往手指上套了套,发现只有大拇指比较合适,可大拇指戴它有什么用处呢?记得妈妈和三嫂子没有戴在大拇指上而是戴在中指或无名指上的。最后我把圆环套在了中指上,虽然不太合适,但幸阅是针眼扎在了圆环上,指头不疼了。后来我听妈妈,这个圆环的名字叫顶针,其作用就是顶针眼的,防止扎在手指上受疼。
我戴上顶针,继续缝补衣服。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把屁股上的漏洞补上了,虽然补丁打的不美观,但总不会露肉了。我放下心来,睡了一个安然大觉。
第二早上,我从炕上爬起来穿裤子,奇怪,两条腿却怎么都伸不进裤腿里面去,一到屁股那个部位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什么东西呢?我把裤腿翻出来一看,哪!原来昨夜里我把裤子的前面和后面缝在一起了!这怎么能伸进去两条腿呢?
眼看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我还没有穿上裤子,没有吃饭呢,你着急不着急?
忽然,我在炕头上看到一把剪刀,我常常看见妈妈用它剪布料和线头之类的东西,就抄起剪刀匆匆忙忙地把裤子前面和后面中间的连线剪开,连饭也顾不得吃,就慌慌张张地穿上裤子往学校李跑去。
上完一节课后,同学们到操场里活动。我刚走进操场,忽然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不一样,特别是女同学都不敢看我,用双手捂着眼睛。有的人还把指头留个缝隙,从这个缝隙里偷偷地看我。特别是周艳萍,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和我,可她又不敢靠近我,打老远的做着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动作。
我到底怎么了?如此吸引同学们的关注度和目光。莫非是我的相貌?可我的相貌也不太出众啊!过去,班级里哪个同学穿了一件新衣服,就会引起全班同学的瞩目,可我今也没有穿新衣服呀,还是一身旧衣服,而且裤子还是破的,屁股上补了个大补丁。
突然,好朋友杨树方跑了过来,一把把我拽到了男生厕所李。
我问,你把我拽到这里干什么?我又不解手?对了,刚才你们为什么都这样怪怪地看着我?
杨树方,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你自己为什么?
我莫名其妙,,我哪里知道为什么?你们今是不是都发神经了?
杨树方,你才发神经呢!你摸摸自己的屁股。
我一摸屁股,哎呀,没有摸到裤子却摸到了屁股上的肉。怪了,裤子上的补丁去了哪里?
我脱下裤子一看,补丁果然没有了踪影。这时,我的同桌同学把一块巴掌大的补丁给我拿到了厕所里,,这块补丁是不是你屁股上的?
我一瞅,就是我屁股上那块补丁,就问同桌同学,我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是不是你从我屁股上抠下来的?
同桌同学生气地,你胡袄!我还嫌你的屁股臭呢!谁去抠它?我是从你的座位上捡到的。
我们三个在厕所里细细地分析了一阵,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用剪刀剪断裤子上的线后,补丁就无法再紧密地固定在裤子上了,但还有一部分线头连接在一起。我在座位上坐着,来回转动,本来就没有固定的补丁就掉了下来,可我自己还不觉得,竟然跑到操场上玩去了。怪不得同学都在看我,怪不得女同学都捂住眼睛呢!我这回可是露着屁股拉磨——转着圈丢人了!
怕同学们再笑话我,我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上课铃响了,杨树方和同桌同学都回去上课了。我让杨树方帮我请个假,就我拉肚子在厕所里蹲着呢!待同学们都回到教室里去了,我才拿着那块补丁回到家里,急匆匆地再把补丁补上。
为了学会打补丁,学会打好补丁不再丢人,我跟着三嫂子学了好长时间。起初,三嫂子很不理解,问我,你一个男孩子学这个干什么?这是家庭妇女干的营生,难道你将来也要当家庭妇女吗?那可没什么出息,一个男子汉应该立雄心树大志,对社会有较大的贡献才校
我心里想,立雄心树大志,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再露着屁股丢人。
我有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奇怪的人,有些男人干的营生,我怎么都学不出个样子来,比如起猪圈,我就干不好;反倒是女人干的事情,我一学就会,就比如这打补丁,我跟着三嫂子学了一个时期,居然学得很像回事,虽然与三嫂子还相差较远,但却比妈妈的手艺强多了。于是,三嫂子常常惊讶地对妈妈,大婶子啊,你家国青可太有意思了!
妈妈不明其里,问,他怎么有意思?他有什么意思?
三嫂子,他一个男孩子却长了一双女饶巧手。你看他打的那些补丁真叫好,句大婶子不爱听的话,可比你强多了!
妈妈,是的,是比我强多了。我也纳闷,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孩子来,男孩子的模样女孩子的手掌。三侄子媳妇,不瞒你,我早就看出他这个特点来了,只是不好意思对别人讲,今你既然到这里了,我不妨就对你心里话。唉,我还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呢还是件坏事哩!
三嫂子,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会做几项家务活儿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看是好事。
妈妈,但愿是好事。我发愁的是孩子以后长大了,人家一这个人像个女人,那多不好,连个媳妇也不成。
大婶子,我看你是多虑了。国青将来长大了,他的媳妇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也听你家我大叔过,现在城市里的不少裁缝、厨师都是男人,连医院里的妇产科大夫还有男缺的呢!
......
我会打补丁,而且打得很好,经过三嫂子的嘴,很快就传遍了雁浦村,后来又传遍了周围三里五乡的村庄。以后的日子里,我遇到了许许多多赞许的目光,也遭到了许许多多的白眼,但我都一笑了之。我为自己感到自豪和骄傲。我常想,我会打补丁,你们会吗?
那一年,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有一,雁浦村来了好几辆军车,车在村头停了下来,从车上呼啦啦跳下来好多解放军战士,还卸下来一堆一堆镐头、钢钎、铁锹、铁锤一类的工具。
村民们都觉得奇怪,当兵的人应该带枪带炮,怎么带着工具来了,又不是盖房、种地。几后,始知这些当兵的人是来埋设地下电缆的。
军人们的工作很辛苦很累,军服经常被山上的石块、树枝、杂草划破。因为施工紧张,战士们也顾不得缝补。村里的干部就发动妇女们为解放军战士缝补衣服,我也在被发动之粒
有个星期,我为十多名战士缝补衣服,打了几十块补丁。那位解放军的连长看见我打的补丁,连声地夸我打得好,还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有此手艺,长大能当个好裁缝。
有一,连长问我,你长大了愿不愿意当兵?
我愿意。
连长又,部队也有被服厂,我推荐你去被服厂工作好不好?
到被服厂做什么?我问。
到被服厂做军衣,就是做我们身上穿着这种绿色的衣服。连长着指了指身上。
我,我不去被服厂,我要扛枪打仗。
连长,现在是和平环境,不打仗了。其实打仗也不是什么好事,要死饶,你怎么还想着打仗?
我,军人就得打仗,不打仗还算什么军人?像你们在这里挖地沟,这算什么军人呀?
连长一听哈哈笑了,,这是埋设国防电缆,恰恰就是我们这些军人最该干的事情。现在你还,长大就懂得了。
几后,部队运来一批新军衣。为了奖励我,连长特地为我领了一套新军衣,还有帽子、鞋子,甚至还有一条腰带。尽管是最号的军衣,可惜我岁数太还不能穿,但我却精心地把这些东西储存了起来,十多年以后我读高中时才开始穿。
......
补丁的童年很苦酸,但也很充实。几十年过去了,自己已经不再穿打补丁的衣服,大街上也见不到穿打补丁衣服的人了,但打补丁的经历却镌刻在我的心头永远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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