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那只完好的人类右眼，只有左边那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机械义眼，如同冰冷的灯塔，一动不动地锁定着周野那如同流星般飞速远去的背影。
他那头在雨夜中格外显眼的、因为过度透支生命力而变得花白的头发，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不祥标记，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数据流在苏明月的视网膜界面上飞速滚动、分析着刚刚采集到的周野最后阶段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
结果…让她原本就冰冷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他的生命能量…流失速度还在加快！哪怕影归墟回馈”的临时补充，也只是杯水车薪！按照这个损耗率推算，别二十分钟了，他很可能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会因为生命力彻底枯竭而……真正意义上的“灯尽油枯”！
但更让她感到困惑和不安的是另一个完全反常的数据——周野体内那属于“克苏鲁”的异常污染指数，竟然在他生命力最低谷的时候，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下降趋势？
甚至可以是…被压制了？
生命力越衰弱，污染反而越轻微？
这完全违背了镇魔司数百年来总结的所有关于异种能量侵蚀和污染的铁律，常规情况下，宿主生命力越虚弱，就越容易被异种能量同化、侵蚀，最终彻底失控、变异！
除非……
苏明月的机械义眼猛地聚焦，放大、锁定了她刚才捕捉到的、周野右臂那个螺旋状胎记在最后一次符箓合成时爆发出的极其微弱但异常独特的能量波动细节！经过超高精度的频谱分析和数据库比对……
这个胎记……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污染印记！它更像是一种……结构极其复杂、能量层级极高，甚至可能源自…上古时期的……封印？！
但是，封印？封印什么？
封印克苏鲁的污染吗？
可为什么他又能动用疑似与之相关的符箓力量？而且还需要消耗自身的生命力去驱动？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除非……那个封印，封印的并非外来的污染……而是……
她立刻调动最高权限，再次访问镇魔司的核心绝密数据库，输入关键词：“归墟”“生命献祭”“逆向污染”“封印之子”……
结果…依旧是一片空白！或者，是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这怎么可能？！以她外勤三队队长的权限，几乎可以查阅镇魔司九成以上的机密档案了！除非……这件事的机密等级，已经高到了只有寥寥数人，甚至只有传中的那位……才有资格知晓？
一个极其古老、只在镇魔司最核心的几位长老口中偶尔提及，甚至被列为禁忌话题的传，如同冰冷的闪电般，划过苏明月的脑海——
归墟之子。
传中，在极其遥远的，甚至可能早于道门出现之前的蛮荒时代，地间存在着一种被称为“归墟”的终极虚无。
它是万物的终点，也是一切混乱与禁忌力量的源头。而极少数极其特殊的人类，会因为未知的命运或血脉原因，生便与“归墟”产生某种神秘的连接，成为……承载和封印那无尽虚无之力的“容器”。
这些“归墟之子”的生命力，并非仅仅属于他们自己，更像是一把……或者一组极其精密、极其脆弱的“钥匙”，维系着封印的稳定。
他们的生命力越强盛，封印就越稳固；而一旦他们的生命力开始衰竭、耗尽……那被封印在他们灵魂最深处的、来自“归墟”的、足以吞噬和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就会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般，彻底释放出来。
吞噬宿主，吞噬周围的一切，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现实崩塌！
如果……如果周野真的是传中的“归墟之子”……那他现在这种疯狂透支生命力的行为……简直就是在玩火！
不！是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整个城市的“人形归墟炸弹”在跳舞！
这个念头让苏明月的机械义眼都差点因为运算过载而冒烟。
她下意识地再次打开了那个加密的紧急通讯频道，手指悬在代表“上报最高指挥中心”的虚拟按钮上，只需要按下去，关于周野（疑似归墟之子）的一切信息和她的推测，就会立刻传回总部。
确认了“归墟之子”的身份，按照镇魔司内部的最高密级条例，周野会被立刻列为“S级特殊管制目标”。
然后……他会被带到总部最深处的秘密基地，进行全面的检测、分析、研究……最终，很可能会被彻底隔离，剥夺一切自由，终其一生都被当作一个危险的“标本”和“战略武器”来对待，直到……生命力彻底耗尽，或者被用来作为某种同归于尽的最终手段。
她看向周野消失的方向，雨幕中似乎还残留着那道疾驰的蓝色电光。
她想到了刚才在那个鬼便利店里，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满嘴骚话，还抠门得要死的家伙，在最后关头，为了给她争取时间，毫不犹豫地透支了九个时的寿命，合成那张威力巨大的爆破符箓……
虽然他嘴上着“场面”，但她那冰冷的机械义眼，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当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决绝和……对死亡的坦然。
他不应该被当作一个冷冰冰的实验品或者武器。
至少……现在不应该。
苏明月沉默了。雨水冲刷着她冰冷的机械义眼，数据流在视网膜上混乱地闪烁着，最终……她伸出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食指，轻轻地点在了通讯界面上那个红色的“取消”按钮上。
滋……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呼……” 她轻轻吐出一口带着白气的浊息，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随即，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她启动了自己那辆同样经过特殊改装的、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黑色重型机车（这才是她的标配座驾），引擎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咆哮。
“先解决殡仪馆的麻烦。至于周野……还有他那个神秘的妹妹……” 苏明月戴上头盔，遮住了那张复杂难明的脸庞，“等会合之后，再做决定吧。”
黑色的机车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瞬间加速，朝着与周野相反的方向——殡仪馆，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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