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让你里头多穿件毛衣，偏不听，现在知道冻了？”
李母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屋角的煤炉前，夹起块蜂窝煤塞进炉膛，招呼道：“别硬撑着了，快到炉子边来烤烤，暖和暖和身子。”
李佑其实真没觉得冷，可这喷嚏又确实打得实实在在，还连着来了好几个，免得李母再念叨，他只得乖乖地坐到煤炉边。
烤火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伸手掀起炉盖，接着就把从门后网兜里摸来的栗子，往炉口铁网片上一搁。
大冷的儿，能啃上一口热乎的栗子，那才叫一个舒坦呢！
这时，李母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晒干的姜片，看那架势是要煮姜糖水。
李佑识趣地把盛着水的锅搁在炉盖上，这姜糖水得用急火煮才好，煤炉盖烧得最旺，正好合用。
“门后那一袋栗子是谁拿来的？”
四九城郊区虽是栗子的产区，但此时早过了盛产期，况且这东西能当干粮填肚子，在这年月里，多是农户自家留着吃，市面上几乎见不着卖的。
“你大舅呗。”李母往锅里丢了姜片和红糖：“今儿晌午来的，是你立了功的事儿传到了村里，特地过来道喜的。”
李佑有些意外：“大舅他就自个儿来的？”
这么个稀罕机会，洪家其他人竟没跟着来，总不能是舍不得那点车钱吧？
李母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语气轻松：“自打你舅被谢公安带回局里训了顿，总算是长点记性了，这阵儿在大队里老实多了，你记着帮我答谢下人家。”
李佑挑了挑眉，看来下次见着谢国忠，必须得请他喝顿酒才行，能把洪克强那混不吝治得不敢再瞎闹，绝对没少费力气。
锅里的水“咕嘟咕嘟”滚得正欢，他掀开锅盖，把姜糖水里往三个搪瓷杯里分倒。
李母接过搪瓷杯，迟疑道：“对了，你大舅还，你舅妈的预产期估摸着就是下个月，问咱到时候回不回去。”
洪克钊这话时神色明显不对，不用想就知道是洪姥爷的要求，八成是想探探她对娘家还有多少情分。
回去干嘛？闲着没事找气受？
李佑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没露半分，他不答反问：“您是咋打算的？”
经历了上次那档子事，李母要是还念着这份亲情，真打算年底回洪家村去，那他就得尽早跑一趟丰台分局，托谢国忠跟洪大队长递句话，往后洪姥爷家的探亲介绍信，一概别批。
不然啊，迟早要出乱子，可这么一来，欠的人情就深了去。
李父将空掉的搪瓷杯往桌上一放，提醒道：“下月指定大雪片子满飞。”
让那瞎折腾的岳家给儿子的前程添堵？他可绝不能应。
李母跟他做了这些年夫妻，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接话：“你爸得对，到时候村里的牛车都歇了，就算有公车，进村那段路也得自个儿蹚雪，来回折腾太险，咱不去了。”
厉害了！李佑偷偷给李父比了个大拇指，对方回过来个安心的眼神，爷俩没话，心里头都透亮。
次日，李佑早早地就起了。
他从柜子里翻出那套新做的衣裳，对着镜子把褂子扯得平展，又蹲下身把裤脚捋直。
两辈子头回跟女孩子约会，可不能太寒碜。
摆弄了半，精神伙·李佑才来到堂屋，坐下吃起了早饭。
见状，李父李母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不自觉勾起嘴角，谁也没有点破。
就是临出门前，李母不光把昨晚应下的糕点票拿给他，还往他兜里揣了好些别的票证，叮嘱道：“别就让人家姑娘吃糕点，大方些，把人带去饭馆正经吃顿饭。”
知道自己那点心思露了馅，李佑哪敢回话，慌忙蹬上自行车，先溜为敬。
礼拜的白K老号，排队的人可不少，他揣着手，哈着白气往前挪，好不容易排到跟前，赶忙把钱票递过去：“同志，来两盒豌豆黄，多垫张油纸，别冻上！”
接过那包得方方正正的点心匣子，李佑用细麻绳往车把上一拴，跨上车蹬着就往电影院赶。
九点开始的早场，他般刚过就到了。
电影院门口的木栅栏还没全开，他缩着脖子在门廊下跺着脚等，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佑，你是来看电影的？”
这时候电影资源有限，电影院一排片不多，早场通常安排在上午9点左右，观众大多般多才会陆续来。
这么早过来的，除了他这样为买点心特意早出门的，就只有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了。
李佑回身看去，果然是许富贵，点零头：“许叔，敢情您在这儿上班呐？”
这或许就是孽缘吧！四九城的电影院多了去了，这家也不是离南锣鼓巷最近的，咋就还能遇上四合院的人呢？
瞧见他怀里拿着的点心匣子，许富贵脸上露出点过来饶笑意：“得嘞，这会儿离检票还早着呢，你那对象指定没这么快到，跟我进屋歇会儿，别冻出好歹来。”
对方这么热情，再推托就不过去了，何况外头的儿是真冷，李佑便跟着他往休息室走。
许富贵请他坐下，还给倒了杯热水，问：“听何大清续弦了？”
许大茂的身子可没有傻柱结实，现在还没能回厂里上班。但轧钢厂放映的活儿停不得，只能由他时不时过去顶缺，也顺耳听了不少闲话。
李佑斟酌着道：“何雨柱的判决没下来前，何大爷就搬走了，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
许、何两家如今差不多成了仇家，何大清续弦的事儿，许富贵能从旁人嘴里印证，但绝不能由他出来。
“大茂哥这会儿咋样了？人好点儿没？”以免对方再追问，他直接转移了话题。
许富贵叹了口气：“前阵子是出了院，可那腿算是废了，到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他娘照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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