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市政府大楼外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沙沙作响，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远处际线被乌云压得低垂，一场秋雨似乎随时可能倾泻而下。
朱建勇副市长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厚重的暗红色窗帘半掩着，将室内与外界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办公桌上的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映照着散落的文件和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咚咚咚
三声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进来。”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许建华轻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烟草味。
他看见朱建勇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
副市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中华烟，袅袅青烟在空气中扭曲升腾，像一条不安分的蛇。
“朱市长，您找我？”
许建华轻声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几分。
他顺手带上门，金属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朱建勇缓缓转过身来，许建华这才注意到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略显凌乱，眼角的皱纹比往日更深了几分，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
那双总是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色眼袋。
他深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已经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玻璃缸按碎。
“坐。”
朱建勇指了指对面的皮质座椅，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
许建华刚坐下，就听朱建勇突然开口：“许，有人保岳涛，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什么？怎么可能！”
许建华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公文包的带子，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朱建勇苦笑一声，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扔在光可鉴饶实木办公桌上：
“你自己看吧。”
许建华颤抖着手翻开文件，越看脸色越白，嘴唇不自觉地轻微哆嗦着。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滴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
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发颤：“朱市长，这...岳涛可是直接被带到省城的啊！就算有人保，也不该这么快...”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惨白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两人脸上，随即传来闷雷的轰鸣，仿佛在应和着室内的紧张气氛。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像无数细的手指在敲击玻璃。
朱建勇走到窗前，背对着许建华，望着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上扭曲的倒影，缓缓道：
“很简单，岳涛在省城有人脉，而且...”
他突然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而且你别忘了，他跟省城萧家关系匪浅。”
许建华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滑落在桌上。
他想起之前调查时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那些被刻意掩盖的转账记录，那些神秘的会面安排，当时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水这么深。
“这次出面保他的，就有萧家的影子。”
朱建勇走回座位，重重地陷进真皮座椅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最关键的是，案子时间太久，很多证据...已经无从查证了。”
雨势渐大，雨点密集地敲击着窗户，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许建华沉默良久，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突然啪地一声停下。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朱市长，您的意思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朱建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抽屉里又取出一盒软中华，抽出一支点燃。
打火机的火苗在他深陷的眼窝中投下跳动的阴影。
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他的表情显得更加阴郁：“暂时...只能这样了。”
他深吸一口烟，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而且这么他回来，可能会亲自对你动手，甚至会不顾及我，所以你要做好准备！”
许建华闻言，脸色骤变，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血色全无。
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他知道，一旦岳涛这位副市长亲自对付他，而且还是不顾及朱建勇这位副市长，那他很有可能就要完了！
他阴沉着脸，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很久没喝水：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朱建勇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烟灰缸里的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
“也不是，你不是华市的官员，只要你离开华市，那岳涛就不能拿你怎么办。”
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盯着许建华：“毕竟你在这边，也没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还得到不少政绩，所以岳涛就算能力再强，那也是在华市，只要你回到应市，他就拿你没办法了？”
许建华当然知道这些。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食指侧面。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可是，我走了，那萧主任她们怎么办？”
毕竟当初复查岳涛案子的事情，还有萧影她们参与，而且他们都是华市的官员，可不像他直接离开华市回到应市那么简单！
朱建勇闻言，同样沉默下来。
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许建华，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灯光。
过了良久，他才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少有的坚定表情：
“他们你倒不用担心，毕竟他们也没做错什么。”
他走回座位，声音沉稳了几分：“主要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牵头的，岳涛只会将所有责任怪罪到你头上。再了，如果岳涛真的为难她们，我也会出面保下她们！”
许建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瓷器的冰凉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
窗外雨势渐大，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细的鼓点，敲得人心烦意乱。
“朱市长，”
许建华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正中岳涛下怀？他在华市这些年，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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