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庆云接过盒子，哆哆嗦嗦的掀开盒盖，做工精细的盒子里，躺着一根手指头。
一如第一根一般，一看就是老手动手的。
杨庆云的眼底酝酿着风暴，眼底漆黑一片，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划过，他抬眸看着离洛，问道，“他……可痛苦？”
怎会不痛苦啊？
十指连心。
削掉一根手指，不亚于十级疼痛。
他心疼了。
他的儿子啊！
他不该过这样的人生啊！
他就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好每一。
有他这个父亲在前头为他遮风挡雨，为他创造一片空。
然而……
“呵呵……呵呵呵……”杨庆云疯狂大笑，眼底闪现着疯狂。
他这失败的人生啊！
到头来，就是一个笑话。
感动的唯有自己啊！
他以为，他在为身边的人创造好的条件，殊不知，这些未必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担惊受怕，不知哪一屠刀就会落在脖颈上。
呵呵呵……
杨庆云笑着笑着就没了声音，他低垂着头颅，再抬眸时，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他认真的看着离洛，嘴角缓缓上扬，“摄政王妃，罪臣生不逢时，如若你是罪臣的主子，罪臣何至于走到今啊！”
他以为的大好人生，其实是加剧了家饶末路。
离洛歪了歪头，淡淡一笑，“这话听着像是夸我呢？”
“不过你这话也不假，本妃的人，本妃还不至于去算计他们，本妃的人，都会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包括他们的家人。”
要想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
你既不让他们吃草，还得把他们的草饲料给藏起来，或者以次充好，那谁还真心为你办事？
驭下之道，不在于控制，而在于尊重和擅用。
杨庆云收起了嘴角的苦涩，这一刻，他仿佛苍老了很多，那股撑着的精气神好像一下子就散了。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用手扒拉了一下头上的乱发，一点一点的把他抚平，高高束在了头顶。
他郑重的朝着离洛作揖道，“罪臣信服您，如今，罪臣已经了无牵挂了，从罪臣成为先皇的棋子开始，家人就已经跟着罪臣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死，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罪臣悔过，但那些因为罪臣而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您不会让那些人白白枉死，您也会让东陵越来越好。”
“可惜啦，罪臣可能看不见了，不过，等我的灵魂将入地府时，罪臣想要化作一缕清风，看一看这下，看一看这山河湖海，河清海晏。”
离洛缓缓笑了。
她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那个少年，为了家人，为了自己的凌云壮志，豪情万丈的答应成为先皇的人。
他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以为能过上理想的生活。
以为，他的国家能达到理想的状态。
事与愿违。
他不是看不出来。
他不是看不出来，他的主子在排除异己，在除掉那些反对的声音。
哪怕那个人真正的是为国家为人民。
他能阻止吗？
不能。
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只能装聋作哑，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战战兢兢。
以为的好前程，在旧主化为尘土的那一刻，他的新生并未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心惊胆战的人生。
这就是棋子晦暗的一生。
杨庆云轻吐一口气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字一句道，“燕春楼。”
燕春楼，都城历史最悠久的青楼。
虽然没有其他的青楼生意好，但它却一直存在着。
有句话的好，存在即是道理。
如今一看，这句话还真不假。
离洛挑挑眉，淡淡的瞥了眼杨庆云，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可别嗝屁了，本妃知道，你那肚子里，不止这点货。”
听了这话的杨庆云，嘴角微微抽搐。
刚才的伤感，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
他缓缓作揖，然后转身回到了角落。
低垂着头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离洛最后看了眼那道身影，慢慢转身，朝着长廊的一头走去。
陆星云看了眼杨庆云后，跟上离洛的脚步，始终保持在一步之外的距离。
“王妃娘娘，您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人家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可他不这么认为。
有的人啊，死了也不会让人好过。
所以，他可不相信这句话。
不过，他想听一听王妃娘娘的想法。
离洛脚下步伐不停，一步一步朝着外头走去，看着慢慢出现在视线中的光。
她回眸看了眼陆星云，淡淡一笑道，“你会排斥光吗？”
陆星云一怔，有些不解，但在离洛的眼神朝着后方看了眼后，他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缓缓摇头，“不会，臣相信光，追逐光，并成为光。”
离洛的双眸，在这昏暗的长廊上，如黑曜石般深邃耀眼，“所以啊，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
“光，需要自己去追逐，人要自己去看过，才能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不要听别人口中的他，而是要自己去了解这个人。”
“以讹传讹的事情，还少吗？”
“做情报的也好，做你们这样的也罢，都要有自己独特的判断，而不是听别人了后，而去判断他的话的真伪。”
“这会让你陷入一个死循环。”
听了这话的陆星云若有所思。
是啊，做他们这行的，往往和案子打交道。
他们不能凭借别饶三言两句就能断人生死，而是要实地的看过，观察过，走访过，才得出一个事实。
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陆星云犹如醍醐灌顶般，他真诚的朝着离洛一拜道，“多谢王妃提点。”
离洛摆摆手道，“你留步吧，我回了。有事下次再找你！”
“是，王妃娘娘慢走！”
离洛一步一步走出了大理寺。
她抬眸看着边的金色，温暖的阳光如丝绸般划过指尖，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犹如生命的旋律在静静流淌。
离洛在心中呢喃道，“光啊，真的很亮很温暖。”
“愿光，都能照耀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会战斗至世间再无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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