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将铜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指腹摩挲着那行刻字。血玉贴在胸口，仍有余温，但不再渗血。她抬眼望了望林隙间残存的光，太阳已偏西，树影拉长，却照不进这层层叠叠的密林深处。
“系统。”她在心里唤了一声。
【在呢，刚充完能，别白用啊。】
她没理会系统的调侃，直接下令：“调出我前三世任务中所有标记类图像记录，按符号结构相似度排序。”
【得嘞。不过友情提示，数据库里南境的地引纹可不多见，北地压根就没这玩意儿，你要找的可能是禁术遗痕。】
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现。第一世相府地宫石门上的暗纹、第二世亡国遗址祭坛边缘的蚀刻、第三世商路哨站旗缸座的浮雕……一帧帧掠过。她的目光忽然停住。
“暂停。回到海盗船首那幅图。”
一艘破旧战船的雕刻浮现眼前，船头盘着一条蛇形图腾，尾部卷成环，蛇眼位置嵌着一颗锈铁钉。她心头一跳。
“放大细节，对比当前采集的盘蛇纹。”
系统迅速叠加比对。三组符号并列呈现，颜色标记出重合部分——蛇身缠绕角度一致，尾环闭合方式相同，最关键是中心那道裂痕，位置与弧度几乎完全吻合。
“再调神秘老者腰牌上的图腾。”
一块青铜令牌缓缓旋转，正面刻着古篆，背面是繁复阵纹。当图案翻转时，她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闭环蛇形。
“他们用的是同一种记号。”她低声。
灵在她怀里动了动，睁开眼。额头还有些热，呼吸略显急促，但他没有哭闹，只是静静看着她。
“娘亲，你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她低头，“你刚才睡着了，有没有梦见什么？”
灵摇头，随即又点头，“不是梦……像是听见了声音，很低，像风刮过石头缝。”
“什么样的声音？”
“不清。”他皱眉思索，“就像……有人在等。等一个时间到了。”
颜洛汐眼神微凝。她取出星象罗盘，铜壳冰凉，指针微微颤动。借着最后一缕斜光，她对照幕上隐约可见的星辰方位，推算出此刻约为申末酉初。距离子时，尚有五个多时辰。
“‘子时不过，门自开’。”她喃喃重复铜片上的字句，“这不是警告，是提示。”
她起身，将三块金属板的拓印铺在地上，用匕首尖轻轻连接三个符号的位置。三角构型清晰显现。她闭目，再次启动心灵洞察。
视野中，残存的灵力丝线从每一道符号中延伸而出，如同地下脉络，最终汇聚向密林更深处某一点。而那点方向，恰好与罗盘指针产生轻微共振。
“机关不是为了杀人。”她睁开眼，“是为了筛选通行者。”
灵靠在她肩上，手慢慢覆上她的手腕。她顿了顿，没有阻止。
片刻后，孩子睁开眼，“那里……有东西在呼吸。”
她心头一震。
“你什么？”
“不是真的呼吸。”灵摇头，“是……节奏。像心跳，一下一下，藏在地底下。而且……”他顿了顿，“和那秘境外的感觉一样。”
颜洛汐呼吸一滞。
那，封印阵暴动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大地之下有什么正在苏醒。而现在，这种气息再次出现，虽微弱，却真实存在。
“你也感觉到了？”她问。
灵点头，“同一个味道。冷的，带着铁锈味，还迎…一点点香灰。”
她不出话来。
香灰——那是前任国师举行仪式时必燃的祭香。老者曾提过，师兄痴迷古礼，每逢朔望必焚三柱青檀，以通幽冥。
她忽然想起海盗头目被捕那夜的话：“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等谁……总有一，门会自己打开。”
当时以为是疯言疯语。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威胁，而是宣告。
她缓缓将铜片收入袖中，指尖触到内衬缝制的暗袋——里面还藏着一枚从海盗据点搜出的铁扣，背面同样刻着半截盘蛇纹。那时只当是帮派标记，未曾深究。如今回想，那些海盗行动精准，装备精良，根本不似寻常草寇。
而老者……他为何隐瞒“归墟之仆”的存在？又为何在提到师兄时，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灵已经重新闭上眼，但手掌仍贴在她腕上，像是在持续感知某种波动。
“你还撑得住吗？”她轻声问。
“嗯。”他声音很轻，“不太累。就是……它不想让我们靠近。”
“谁？”
“下面的东西。”他睫毛颤了颤，“它怕光，怕铃声，怕娘亲手里的刀。”
颜洛汐握紧了短匕。
镇魂铃挂在腰侧，一直未响。明周围没有强烈怨念或死气。但这不代表安全——真正的危险，往往无声无息。
她转身对身后队伍打了个手势：原地隐蔽，熄火噤声。
亲卫们迅速散开，依托树干与石堆隐藏身形。她抱着灵退至一处岩凹，背靠冰冷石壁，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那条被刺阵封锁的径。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中越发昏暗，空气沉得像浸了水。她能感觉到，血玉的温度在缓慢回升，不是发烫，而是像被人握久聊玉石，带着一种诡异的暖意。
“系统。”她再次开口。
【怎么，又要用能力？刚恢复的精神力经不起折腾。】
“帮我计算：若这些符号确属同一传承体系，最早可追溯至何时？”
【正在检索……结合符形演变、材料腐蚀速率及灵波衰减模型……初步推断，源头至少存在于百年前。】
百年前……
她的思绪猛然回溯。大胤建朝不过八十年。在此之前，是前朝乱世，诸侯割据，国师一职早已名存实亡。若真有这样一个组织贯穿百年，蛰伏至今，那它的目标绝非一时权势，而是……
改命。
她瞳孔微缩。
“娘亲。”灵突然睁眼，声音带了丝颤抖，“它醒了。”
她立刻警觉，“在哪？”
“不远。”他指向左前方一片扭曲的树丛，“就在下面。心跳……变快了。”
她屏息凝神，右手悄然握住匕首柄。就在此时，血玉猛地一跳。
不是发热，而是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了一下。
她迅速将其掏出。玉面依旧光滑，但那道干涸的血痕，竟微微泛起了湿意，仿佛即将再度渗血。
她盯着那抹暗红，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这些符号，不只是标记。
它们是钥匙。也是信标。
而他们，正站在通往某个古老秘密的入口前。
远处，一根枯枝无风自折，轻轻落在腐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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